第二百六十八章 月下天籟(1 / 2)

我父親兩個頓時嚇了一跳,笛聲二胡聲曳然而止,停下手朝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就見一個學生打扮的女生,長的很漂亮,站在他們身邊三四米遠的地方。兩個人挺愕然,太投入了,旁邊來人了都不知道。

“賈富乾,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女生再次氣急敗壞的問道。

此時此刻,距離我父親兩個上北京那會兒,已經過去了兩年多的時間,他們兩個這時候幾乎已經忘記自己曾經冒名頂替的事兒。

我父親一聽女生喊他“賈富乾”,一時間還沒轉過彎兒來,愣愣地看著女生說道:“你認錯人了,我不叫賈富乾。”

女生朝我父親走了幾步,漂亮的模樣在我父親眼中逐漸放大,這時候我父親覺得女生看著有點兒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難道她是……心頭怦然一動。

女生幾乎完全忽略了我父親身旁的王思河,眼睛死死瞪著我父親,咬牙切齒說道:“我知道你不叫賈富乾,你這個騙子!”

這時候,王思河一臉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我父親,低聲對我父親說道:“哥,這女同誌說‘騙子’的口氣,咋跟咱上北京哪會兒,那個,那個誰說咱倆是……”

“叛徒!”女生咬牙切齒又說了一句,王思河的話顯然給她聽到了。

“對對對,跟這口氣一模一……”王思河說到這兒立馬兒就頓住了,一臉難以置信地打量了女生幾眼以後,帶著一絲驚訝地說道:“你、你是那個、那個小茹?”

女生沒好氣地看了王思河一眼,把眼睛又盯向了我父親這裏,雖然臉上顯得很氣憤,不過那眼神卻很迫切,似乎在著急地問,你還記得我嗎,你還認識我嗎……

時隔兩年,小姑娘居然活生生站在了自己麵前,這是我父親做夢都想不到的事兒,這時候的他,大腦窒息了,窒息到遲鈍,遲鈍到傻。

一張嘴,傻傻地問道:“你咋跑這裏了?”

女生眼圈泛紅了,張了張嘴,似乎有很多委屈、很多話,不過又咽了回去,不冷不熱地說道:“知青山上下鄉,我被分到了你們這裏。”隨即,女生又不冷不熱地問:“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我父親點了點頭,“記得,你叫小茹,大名叫茹真真。”說著,我父親從懷裏掏出一條細細的鏈子,銀白色的鏈子,月光下發出潔白無瑕的光芒。小茹登時露出了欣喜又羞赧的笑容,眼睛更紅了,一轉身,說道:“我以後也在這裏工作,咱們以後就是同事了。”說完,居然快速跑掉了……

我父親,看著小茹月下越跑越遠的背影,怔怔地發起了呆。王思河扯了扯我父親手裏的鏈子,問道:“哥,這是個啥呀,你身上咋還有這玩意兒咧?”

我父親頓時回神,拍了一下王思河的鹹豬手,說道:“瞎摸啥呀!”說完,趕忙把鏈子收了回去。

王思河沒趣地朝小茹已經跑遠的背影看了看,說道:“真想不到她也下放到了咱們這裏,個也高了,樣子也更漂亮了,差點兒沒認出來她……”

二胡是沒心思拉了,笛子也沒心思吹了,我父親拽著不太情願的王思河回寢室睡覺去了。

那天晚上,我父親做了一個很美好很美好的夢,不過,他跟誰都沒說過,從來都沒說過。要說起來吧,父親從來都沒跟人沒說過的夢,我這當兒子的咋知道了呢?因為,我就做過這樣很美好很美好的夢,母子連心,父子天性,我覺得吧,我父親也應該做的。

一天,兩天,三天……

到第四天頭兒上,我父親終於有點兒魂不守舍了,打鐵的時候差點出意外。

各位見過打鐵嗎?估計真正見過的人不多了。我從十歲開始就給父親當副手打鐵,圍上帆布圍裙,拿上大鐵錘,一般打的都是農具:鋤頭、鐵刨(鐵耙子)、钁頭等等。最累人的是打那個什麼來著,忘了,好像是鐵犁,一塊大鐵疙瘩,燒紅以後放鐵砧上,掄起來就不讓停。我最喜歡打棺材釘,那玩意小,棗核形的,兩頭兒尖尖的,比小拇指還細,十到八公分長短,隻用半大的錘子打就行了。

打鐵的工具,除了錘子跟爐子,還有長把兒的、各式各樣的夾子,我父親叫它們火鉗。還有一個鐵墩子,我們這裏叫它鐵砧(zhen,第三聲),我父親說鐵砧有上百種的用法兒,不過我從沒見他完全展示過,因為在我記事兒的時候,打鐵這一行已經快淡出曆史舞台了。

打鐵用的鐵砧,樣子很像個大象,就是沒尾巴,一個筆直的尖長“鼻子”,兩邊兩個似圓似方的“耳朵”。

打鐵的時候,主手站在上位,也就是大象鼻子的方位,右手邊是鐵砧,左手邊是火爐,副手站在下位,也就是大象的屁股後頭。

主手一般拿小錘、握火鉗,負責翻轉紅鐵和指揮,小錘在大象耳朵上一敲,副手掄大錘就砸,小錘“當當”敲兩下,大錘砸一下,小錘“當”地敲一下,大錘立刻停下,小錘要是“當當當”在耳朵上敲起來沒完了,那你大錘掄起來就別停了。小錘敲耳朵,這是打鐵最基本的規矩,也是打鐵的節奏跟停頓的信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