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小家夥在安大富的喝斥下不情不願地走了過來,頭發篷亂,睡眼惺忪,無所顧忌地打著大大的哈欠,一臉對周遭環境的滿不在乎和輕蔑鄙夷。
這倒沒什麼,這種神情和所有被優越環境寵壞了的少爺千金們並無區別,這樣的紈絝子弟我看得太多了,通常對應的情緒除了反感再無其他。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過當男孩兒狠狠一眼朝我瞪過來的時候,我發現這個小家夥還是有些可取之處,那雙眼睛烏溜溜的,像在水裏浸過的深紫色葡萄,很純淨美味的感覺;腮幫子鼓鼓的,像暄軟白嫩的包子,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把,再咬上一口。
或許從這個時候開始,小家夥在我眼中就與可口的食物劃上等號了吧。
所以盡管小家夥對著我橫眉立目一副要吃人的模樣,我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但這顯然激怒了他,眼睛瞪得更圓,腮幫子鼓得更高,於是,我再次笑了起來。於是,小家夥更加憤怒,恨不得用目光在我身上穿兩個透明窟窿。再於是,我繼續微笑……
在我看來,這就是一隻尚未斷奶的小豹子,盡管呲牙炸毛耀武揚威,卻不具任何威脅性,反而更加激起人逗弄把玩的欲望。
接下來,安大富不顧小家夥的掙紮反抗和撒潑耍賴,硬逼著他向師父磕了三個頭,正式成為了師父的關門弟子、我最小的六師弟。雖然他並未叫我一聲大師兄,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稱呼什麼的隻是浮雲,並不能改變彼此之間的真正關係。
我想,以後身邊多了這麼一隻小豹子,山上生活應該不會那麼沉悶了吧。
事實也正如此。
小家夥的出現如油入沸水般,令月見山上雞飛狗跳了很長一段時間。他與這個一向清幽平和的環境格格不入,被我另外四個出身貧寒樸實勤勞的師弟一致排斥,並同時令除我以外月見山上的所有人感到前所未有的頭痛,包括素來內斂深沉喜怒不形於色的陳伯。
連師父都後悔收了這麼一個要命的徒弟,隻是他老人家還是咬牙忍了下來,為了長期源源不斷的生活供給著想。
小家夥對所有人都看不慣,將厭惡毫不掩飾地掛在臉上。這很好理解,畢竟大家對他的態度也相差無幾,但令人不解的是,他對我也抱有強烈的敵意,程度遠甚於對待其他人,完全是一副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的模樣,這於我來說實在是一種匪夷所思、難以言表的奇妙體驗。
或許,世上真有天生相克這回事吧。
日夜朝夕相處下,小家夥的性情脾氣日益全麵的展現在我麵前,乖張、別扭、任性、狡黠、孤僻、倔強、自我、驕傲、衝動、羞澀、大膽……等等等等,異彩紛呈不一而足,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我時常禁不住要想下一刻他的臉上還會出現什麼樣鮮活生動的表情。
異乎尋常的出身和險象環生的環境使得我的心智以遠超同齡人的速度成長著,八歲以前在宮中的孩提時代,我認真努力扮演著好孩子的角色,從未向那些高貴不凡的親人們索要過任何一件玩具,未曾提出過任何一個要求,包括真心疼愛我的蘇昭容。這位善良可親的婦人總說我不像這麼大年紀的孩子,過於聽話乖巧了些,甚至比大了我八歲的四哥還要懂事。
我不是不想像其他皇兄皇弟那樣所無顧忌地任性撒嬌嬉戲胡鬧,隻是我知道我沒有這個資格,在基本生存都成問題的後宮裏,一切都是奢求。
所以,當我的存在令蘇昭容和四哥十分為難而無法為我提供更多保障時,我主動請求離開,我不想欠人太多,也不想死得太早。
八歲後上了月見山到十五歲的七年中,我又盡心盡力地扮演著好徒弟、好師兄的角色,師父對我很放心,從來不對我做任何要求;師弟們對我很貼心,拿我當偶像一樣崇拜。在他們看來,我依然是無欲無求的完美存在。
然而,到我十五歲認識了一個名叫安小滿的十歲男孩時,我第一次生出了渴望,一種想要擁有一件心愛寶貝的強烈渴望。我想把這隻寶貝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它有多可愛,不讓任何人知道它有多有趣,想讓它隻屬於我一個人,讓它那雙靈動純淨生氣勃勃的眼睛隻看著我一人。
於是,我開始不動聲色地靠近這個比天下間所有頑劣孩童還要乖張別扭的小家夥,比天下間所有敏捷老練的獵人還要有耐心,縱容他的一切壞脾氣,在他毫無覺察地情況下按我的方式進行調/教,並在適當時候給予恰如其分地敲打。
事實證明我的策略卓有成效,小家夥不知不覺間逐漸落入我的陷阱,表麵上對我的態度一如既往的惡劣和排斥,但在更多方麵我們卻日益親密貼近彼此,比如他會咬牙堅持每天晚飯後和我一起練功兩個時辰,比如他會在自以為隱蔽安全的情況下偷偷看我,比如他半夜睡著了會自發主動鑽進我的懷抱——當然,對於血氣方剛青春年少的我來說,這既是甜蜜的糖果,也是苦澀的黃蓮,你們懂的。
我想,日後成為瑞王的我之所以能夠抗拒所有誘惑堅如磐石屹立不倒,而未被別有用心者利用各種手段打垮和摧毀,與那幾年與小家夥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