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記汪濯沸的告白。明明是他朝自己開了槍,害得如今隻能躺在這裏坐以待斃。端木瞬開始懊惱自己的無用。
汪濯沸他不是每天都來嗎?不是老聽見他的走廊裏跟醫生說話嗎?不是還讓費仁送花進來嗎?這會兒又跑去哪裏了?
“阿濯!救我!”
叫不出來,嗓子眼像被緊緊掐住一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難道自己真的就要這樣死掉嗎?
因為一對父女莫名其妙的怨懟,死在一台冷冰冰的破機器手上?
這也太窩囊了吧!
耳邊響起汪彤兒輕柔的道別:“瞬哥哥,再見。”
罷了……
死就死吧……
隻希望以後汪濯沸可以過得開心一點……
那一刻,端木瞬好笑地發現自己竟然心無雜念,不責怪汪彤兒,也不責怪方叔,更不責怪汪濯沸。唯一的牽掛就是,汪濯沸可以過得好……
希望他過得好……
儀器的開關發出一聲輕輕的“啪”的聲音,然後那象征心跳的“滴滴”聲便停止了。端木瞬心裏計著數。記得以前在不知什麼網站看到過,心髒停止跳動之後,大腦還可以維持四分半鍾的思維,然後缺氧死亡。
也就是說,他還有四分半鍾的時間可以用來思念一下汪濯沸。
要思念的事情太多,四十年都不夠,何況短短的四分半?
可是,他隻有這點時間了。
耳朵竟然還能聽得見。
汪彤兒憂傷地說:“瞬哥哥,我這就來……”
“這又是何必?她到底想幹什麼?抹脖子?跳樓?喝藥?天!誰來阻止她?”端木瞬驚奇地發現,這四分半的思維,竟然還是那麼清晰有條理,他的腦袋清明得簡直堪比考試前夕。
安靜。
沒有一絲聲音。
聽不見呼吸聲。也聽不見身體倒地的聲音。
該死的安靜。
就在這惱人的安靜幾乎將端木瞬逼瘋之際,汪彤兒突然爆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你們幹什麼?”
端木瞬一怔。接著就聽到周圍響起雜遝的腳步聲、沉重的呼吸聲、金屬碰撞聲,好像一下子來了很多很多人,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一股腦,把他圍得水泄不通,圍得他床邊氣壓都降低了好幾分。
“幹什麼?放開我!”汪彤兒還在驚叫,“讓我死!是我殺了瞬哥哥,讓我死!”
“啪——!”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聲。
汪彤兒停止了驚呼。
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嚴厲而無奈的,熟悉的聲音。
“鬧夠了吧?”
端木瞬看不見,但是幾乎可以想象眼前的情景——
“阿濯,你終於來了……”端木瞬有些激動地想。可是,現在來還有什麼用呢?
四分半鍾,已經過去了多久?
“你終於來了……”汪彤兒的語調有些失控,“可是你現在來還有什麼意義呢?瞬哥哥已經死了。他都死了……”
“別胡說。”汪濯沸沉聲打斷她。
“我幹什麼要胡說?你自己看!”汪彤兒大概是把手指向了自己,一時寂靜無話。
幾秒鍾後,是汪彤兒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怎樣?
端木瞬控製不住地想,難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嗎?屍變?還是靈魂升天?可是腦袋還是很清醒啊。
話說,四分半鍾,好長啊……
“別問了,反正就是這麼回事,到局子裏我慢慢告訴你。別以為這世上就你會騙人。”是費仁的聲音。原來他也在。
“你剛才的話我們已經全程錄了音,還拍攝了錄像。”說話的人換成了邱懿南,“你親口承認謀殺高立行,以及連同方槐實施縱火案,謀殺一名流浪漢,還有剛才謀殺端木瞬未遂……這些,鐵證如山。汪彤兒小姐,不要想著尋死,而是想想將來怎麼改造吧。”
“為什麼?……為什麼?……”汪彤兒還在喃喃自語。
端木瞬也很想知道為什麼?什麼叫“謀殺未遂”?難道自己沒有死?
費仁又說:“走吧,別杵在這兒了,還有好多話要問你呢。對了,順便告訴你一聲,在醫院後門口等你的方槐,已經被我們控製了。你們父女倆很快就能在法庭上見麵。”
紛亂的腳步聲開始漸漸向門邊移動,一點一點消失在可以聽到的範圍之外。
片刻,忽然又聽到費仁的聲音,說:“好了,你就不要跟去了,乖乖留在這裏陪瞬瞬。醫生說他的藥效很快就會過去。”
然後是邱懿南:“有什麼進展我們會及時跟你聯係,成律師也已經跟進了,不會讓汪小姐受苦的。現在更需要你的人不是她。”
接著又是費仁:“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的話,別再學忍者神龜了,你又沒有殼……實在拉不下臉,就先上了再說。反正他現在沒有反抗能力,神智還清醒得很……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