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門的後事用齊天昊與葉言二人抄辦結束,香火繚繞,哭聲不絕,這一片哀切之意,大抵是對故人逝去的傷懷,在原先清秀靜謐的大竹峰山頭飄飄不去。人活一世,卻不知死去之後是否當真有靈,若果然如是,則故人在玄冥中看著這一切,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不過想必那老掌門,是不會作傷心狀的吧!
一個身影,從天墉山方向飄了下來,看上去似乎有些茫然,在午間的時候,獨自一人進入了城內。
大街上人來人往,雖不比往日熱鬧景象,卻看得出這座城池正在緩緩恢複生氣,有人在浩劫中故去了,也有人幸存下來,更有新的孩子長大成人,一世一代,生生不息。
葉言站在街頭,默默望著這街頭人群,陌生的人們從身旁經過,如潮水一波一波永無止歇。他置身於人海,這周圍的一切都是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們,他們生、老、病、死,在輪回中安靜地活著。
可是人為什麼要活著呢?葉言忽然這麼想著,師父去世了,死在了自己的麵前,痛徹心肺之後,他剩下的除了麻木便隻有疲憊了,這一生,他仿佛覺得自己正在走著一條遠遠比別人長得多的路,而這條路,還看不到盡頭。
他木然邁步走去,身外不停有聲音傳來,叫賣聲,呼喊聲,甚至隻要他願意,連隔了一條街遠處的婦人教訓孩子的聲音,也可以聽得清清楚楚,隻是這一切,他卻覺得離自己如此遙遠,恍惚中,隻覺得自己已不似這人世之人。
不知不覺中,他走到了一處,抬眼看去,隻見那似曾相識的酒樓牌子,他心底深處,忽然動了一下,情不自禁地走了進去。
酒樓裏的客人少得可憐,顯然這裏的生意仍然還未從那一場浩劫之中恢複過來。店小二迎了過來,笑容可掬地問道:“客官,要吃飯還是喝酒啊?”
葉言沉默了一下,一時卻說不出話來。從天墉山上下來之後,他整個人渾渾噩噩,似乎對什麼都提不起精神。那種感覺,帶著幾分絕望,就像十年前親眼目睹了碧瑤替他擋了那一劍。然而這十年之後,他卻似乎少了那一份瘋狂,多了的是疲累。
“客官,客官?”
店小二微微提高的聲音叫醒了葉言,他木然搖了搖頭,走到一邊一個僻靜的位置坐了下來,店小二跟了過來,依然是帶著笑容,道:“客官,要吃些什麼?”
“你這裏。。。”他緩緩地說著,忽然從記憶深處某個地方,有個東西閃了一下,“你這裏,還有沒有‘清蒸寐魚’?”
店小二怔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道:“客官,莫非你以前是我們這裏的常客嗎,這道清蒸寐魚乃是我們當初的招牌菜,不過現在是吃不到了。”
葉言怔了一下,道:“這是為何?”
店小二聳了聳肩膀,道:“還不是要怪那些殺千刀的獸妖,當日那些獸妖占據這裏時,方圓數百裏內都遭了殃,就連城外河裏的那些魚兒,竟也被一卷而空,時至今日,莫說可以做菜的寐魚,便是魚苗,也難得見上一尾了。”
葉言若有所失,麵色不知怎麼,又黯淡了幾分,店小二感歎了半晌,才記起正事,連忙問道:“客官,你不如點些其他的菜吧?”
葉言怔怔望著別處,隨口道:“算了,你看著來幾樣酒菜吧。”
。。。。
入夜,從城頭上向城內望去,萬家燈火雖然是說不上了,但星星點點的光亮,仍然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對於葉言來說,或者正是他最為陌生的所在了吧?
他默默凝望著那一片燈火,然後轉過了身子。並不高大也不堅固的城牆上,此刻空無一人。蕭瑟的晚風從城外空曠的原野上吹了過來,掠過城頭那些在獸妖浩劫中傷害累累的城牆。
葉言在這個夜晚時分,站在了河陽城頭,這一晚,月明星稀,月光如水,僻靜的城牆之上被月光照得頗為光亮,葉言仰首望天,怔怔出神,一時沒有話說了,緩步走到城牆邊上,目光隨即落在了城磚上的某處,那裏有熟道深深的爪痕,爪痕的附近,是更多的爪痕密布在那一片磚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