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雖然煩憂於自己的頭風病,但他如今有任父這位“不遜於”華佗的名醫,對華佗的死並無特別大的感慨。因為華佗在民間的作為,他讓陳琳寫了一篇懸壺濟世的碑文,立在華佗墳前。
等到任父替曹操看完病,又被崔頌“借”回去給同樣回到冀州的郭嘉診脈的時候,他才被任父小聲地告知了真相。
原來,華佗新研究了一個假死的藥方,吃下去會全身發白發青,呼吸、心跳變得微弱,近乎於無,看上去就同死了一般。
既然知道曹操對自己的猜忌與不滿,又不喜歡為曹操賣命,為了金蟬脫殼,華佗想也未想便拜托任父為他遮掩,自己服下假死藥,倒地而亡。
在外人看來,就像是華佗因為悒悒不樂,服藥自殺了。
問詢趕來的丁氏倒不怕死人,拉了許多醫丞,都說華佗已經死了,回天乏術。
丁氏不願信,又等了一日,見華佗仍是這副模樣,隻得送華佗下葬。
“崔侯放心,郭侯之病,神醫時刻惦記著,隻待崔侯得了空,去益州尋他。”
益州,劉璋的地盤。
崔頌會意,看向旁側的郭嘉。
郭嘉但笑道:“我與子琮一起走。”
烏桓已平,荊州劉表不成氣候。若江東無此外援,則天下可定。
而主公身邊,已聚集了各式各樣拔尖的人才:文臣武將,謀士實臣,方技之人……何須憂也。
郭嘉與崔頌一樣,對於高官厚祿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隻因天下輻裂,人命磋磨,方才放下振衣濯足之心,入世為謀。
如今曹操權勢已豐,身旁人才濟濟,天下之局漸趨安穩,即便他二人從中抽身,亦無妨礙。
最重要的是……根據華佗的診斷,他郭嘉之病已行至末路,少則半年,多則三載,隨時有危重的可能。
所餘的時日已然不多,他一刻都不願耗費。何況子琮的心痹之症……雖說並無複發之勢,卻也不宜過度操勞。
既有去意,崔頌便提前做好了準備,將工作交托給新上任的蔣濟,並將自己這些年的著作全部交給郭奕。
“我府上的藏典,你已看過半數;這些私著,你也看過一些,裏麵有我與你父的腳注,可稍加參考,不宜盡信。”
不管是對郭奕的發展與日後前程的考慮,還是以安曹老板的心,他們都不可能帶郭奕一起走。
“吾侄季珪,魯直中正,還望文寰略行照拂。”
讓一個十幾歲的白身少年照顧一個四十歲的朝臣,外人聽來或許會覺得奇怪,但崔頌說得自然,郭嘉與郭奕亦沒覺得哪裏不對。
見崔頌的囑咐告一段落,郭嘉續著道:“世人皆知你為我之嗣子,而我與郭文廣(郭瀚)素來不睦。若他再來煩你,你無需惱擾,也不必出手。我離開後,司空將上表於帝,由你承爵。”
郭奕聽了,頓時眼睛一亮。
他倒不是貪圖爵位虛名,而是有了這個爵位後,身為低位官的郭瀚就再也不能拿“族伯”的身份過來“教誨”他了。
將諸事安排完畢後,崔頌再三確認自己布置的暗線,等確定一切無誤,他又和郭嘉休整了幾日,這才正式向曹操提出辭呈。
第165章 歸途(上)
因為事先已打好了報備, 曹操縱是再不舍,也隻能放他們離去——
奉孝與子琮為他傾盡心力,亦僚亦友, 他總不能狠心地強求命數無多的友臣為他滴盡最後絲一心血。這不僅有違義理,更會讓其他有功之士心寒。
一場送別宴,幾車珍賜, 四五個侍醫。崔頌與郭嘉全然收下,在與故交好友致別後, 踏上了西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