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沉默,卻不敢直視自己的目光,心裏怒火更盛。他了解蕭海陵的性格,知道他的沉默說明了自己白日裏看到的並不是誤會。
從進刑堂到現在,他問了海陵不止三遍,原因,事實,或者解釋,可海陵一律以沉默回複他。不由他不憤怒,不動刑。
他悶悶地低頭喝茶,試圖壓住自己的怒火,可連上好的雲山銀針泡出的茶水,此時入口也盡是苦澀。他齊襄這幾年有什麼地方對不起海陵?是,囚禁了他,把他變成了奴隸,逼他去殺人,可這一切不是他自作自受麼?比起海陵所犯下的罪過,齊襄甚至覺得自己還是過於仁慈了。
或許,正是由於自己的仁慈,才讓他覺得忠誠不過是可以踩在地下的名詞吧?
齊襄霍然起身,對身側的李堂主怒道,“你手下就這麼行刑的?”
李堂主一驚,忙道,“小何,老秦,趕緊停下。”然後才小心地問齊襄,“主子覺得打得過重了麼?”
其實蕭海陵被吊起來時,執刑的老秦就覺得他赤摞的背上傷痕交錯,根本無從下鞭,隻是礙於齊襄的臉色,才敷衍地挑著傷口不重的地方行刑。於是一聽到堂主的命令,就立馬停了下來。
蕭海陵低頭去看地上的月影。
李堂主不了解主子,可他很了解。發生了這樣的事,齊襄怎麼可能就抽他幾鞭子,就草草了事。
果然聽齊襄怒道,“誰叫你們停下的?”
老李這才意識到不對,“……主子的意思是?”
齊襄喝了一口茶,咬牙道,“往死裏打。”
“主子,您忘了昨晚的事了?”匆匆趕來的方瀾見這番光景,連忙揉著齊襄的肩膀勸說道,“昨晚送信的大人說了,要帶海陵一起北上的。您在這裏打死了他,怎麼收場?”
他知道齊襄隻是在氣頭上,本意不是要蕭海陵死,便知趣地給主子送上台階。
齊襄並不看他,“那個叫王什麼的,你怎麼處置了?”
方瀾道,“自然按主子吩咐,亂棍打死了。”
“死了?”齊襄的聲音提高了幾分,顯然是為了讓蕭海陵也聽見。
方瀾也順勢大聲,“阿瀾還會隱瞞主子不成,那家夥底子太弱了,一百棍下去就成了一堆肉泥。”
“可不像海陵,武藝高強,內力深厚,怎麼打都打不死。”他繞到了簫海陵麵前,尖刻地嘲諷著,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
海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其實一直不明白,方瀾為何對自己有惡意。
鞭子還在不間斷地落下來,海陵知道背上的傷,肯定是不能看了,可他也不覺得有多痛,或許是因為痛過頭了,所以才隻會有麻木的感覺。
方瀾並沒有說對,他蕭海陵也是禸體凡胎,怎麼會打不死呢?隻是他身為習武之人,比一般人強健一點而已,現在也不過是還沒到禸體的極限。
不過,大概快了。他灰心地想。
這邊齊襄卻叫人停了鞭子,隨後問方瀾道,”東西準備好了麼?“
方瀾笑道,“按主子的吩咐,全部備齊了,藥閣那邊,也叫了人過來。主子要不要查看一下?“他說完便叫人呈上一個蓋著紅綢的托盤。
掀開紅綢,裏麵是一雙碧玉做的筷子,綠瑩瑩的,煞是好看。說是筷子,卻比一般的竹筷要細,一端圓潤,另一端係著紅線。
齊襄隨手拿起一隻,放在手心裏把玩,筷身是半透明的碧玉,仔細看去上麵還有精工細雕的祥雲花紋。
“主子……”
海陵終於開口了,臉色卻極為蒼白。
齊襄笑吟吟地道,“到了這一步,才想起自己的錯誤麼?海陵啊海陵,你也未免太不知趣了。”
海陵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睛時,已把所有受傷的表情都掩蓋在平靜之下,他對齊襄乞求道,“主子,海陵隻有一個。”
啪——
是齊襄手中的那隻玉筷,掉在青石地麵上摔碎的聲音。方瀾趕緊甩了海陵一巴掌,“你怎麼對主子說話的?”他出手極重,打得海陵的半邊臉迅速腫了起來。海陵卻毫不在意,他直直地看著齊襄,又說了一遍,“不管您有多少男寵,但簫海陵隻有一個。”
他可以把自己放低到齊襄男寵這樣的位置,隻希望在齊襄心裏,還有一點不同於其他人的地方。
齊襄步上前來,撫摸著簫海陵紅腫的臉頰,一時也猶豫了。
海陵這一句,不是普通的請求。齊襄還記得,當初把自己交給海陵時,曾躺在他的膝上,許下承諾,“我不管你將來是否妻妾成群,海陵你要記住,齊襄隻有一個。”
深愛著你簫海陵的齊襄隻有一個,不要辜負了我。
當時海陵怎麼回答的?海陵笑著當作沒有聽懂他的言下之意,說,“先把你的三千粉黛解決了,再來吃我的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