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會說,他也沒空去想姐夫對自己的觀感。眼前重要的,是解決齊襄的事。輕重緩急,海陵一向分的很清楚。
所以,他簡單整理了一下思緒,回答姐夫道,“北營此時確實不該參與皇權內部的鬥爭,但海陵認為,是否迎接齊襄入北營督軍,與青都那邊的事關係不大。齊襄是先帝下令北上偃城督軍的,於情於理北營都沒有借口拒其門外,而迎接齊襄進入,也不會讓朝廷找到北營妄動的理由,先帝遺命這一條,足夠抵擋某些大臣的多舌。此其一。其二,眾人皆知太子齊昭——如今的新帝與五皇子齊襄不睦,卻不知齊昭宅心仁厚,隻要齊襄無犯上之舉,他不會冒著天下的指責選擇骨肉相殘。”
“這兩個理由確實不錯,但你如何保證齊襄不會妄動?萬一在北營出點事,賠上的是邊將們的前程,或許還有數萬士兵的鮮血。”
海陵淡淡笑了,“我知道姐夫擔心什麼,不過齊襄他就算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能力。與他相處十數年,我了解他。”
“沒這個能力當初你還選他?”梅若卿嗔怪道,“現在知道為難了吧?”
“我當年便無心周旋於朝堂,何況選齊襄……無關利益。”海陵不由苦笑,“姐夫這事當年我就對您坦白過了,今日就不要再追問了。”
見海陵不願多談往事,梅若卿自然不會也糾纏不休。
他略一沉思,笑道,“你說這麼多理由,說白了還是為齊襄。看來這幾年齊襄對你還不錯,讓你這麼為他著想。”
海陵避開了後半句話,隻是道,“迎接與否,對北營而言影響並不大,可對一個受先帝遺命千裏迢迢前來督師的皇子而言,意味著尊嚴和……將來的地位。”
齊襄這麼任性的性子,以前在青都都沒什麼朋友,所有聚集在他身側的勢力,不是雲貴妃安排的,就是瞅著他的地位而來。雲妃娘娘一出事,齊襄一離京,那些勢力一下子就失去了依托,迅速雲崩霧散了。如今若再被北營拒之門外,他就算回京,也沒有多少立足之地了。海陵心底雖也怨恨齊襄如此對他,可還是不免要為齊襄的將來考慮。
是,這幾年自己是受了很多苦,可一旦五年期滿回到蕭家,自己仍是蕭家的海陵。可齊襄呢?如今太子已繼位,齊襄能不能接受從高高的雲端跌落,成為一個失勢皇子的命運?
因為棠梨之華的緣故,海陵沒法多想將來的事。他也不想原諒齊襄。可能為齊襄去做的事,他還是會盡力去做,在自己還活在這個世上的時候。
梅若卿沉吟了片刻,“姐夫也很想讚同你的話,不過這事我做不了主,等到天明稟告了主帥再做議論。今朝你既然回來了,離點卯也還有一點時間,不如去看一下你那兩位副將?”
“趙衝和李如珪?他們怎麼會在這裏?”蕭海陵訝然道,“當初我離開鷹擊營,他們也應該各赴前程了。”
“還不是你這家夥威信高,深得部下信任的緣故。”梅若卿拍拍海陵的肩膀,“去看看他們吧,此次得知你將隨齊襄過來,老爺子便讓鷹擊營帶五千騎兵過來助陣,於是兩位都過來了。兵馬就安紮在北營西區。”
“爺爺麼?”海陵低了頭,眼眶微有些溼潤。
爺爺一直信任和重視著蕭家唯一的孫子,這些年蕭海陵卻一直辜負著爺爺的期望。
還真是不孝之極。
……
五更已過,距離卯正還有半個時辰。天微明。
征北軍先鋒營主帳之中,李如珪與趙衝都已起身。帳外的親兵報告梅帥來訪時,李如珪正在看兵書,而趙衝在慢吞吞地擦他的盔甲。
兩人聽到報告皆是一怔,副帥挑這個時辰過來,會有什麼要事?
等到梅若卿掀帳進門,再看到跟著梅若卿身後的海陵時,兩人的動作都停止了。
靜謐中,“啪”的一聲尤為震耳,是兵書掉地的聲音。李如珪回過神來,趕緊掩飾了激動,躬身去撿地上的書冊。一向爽直的趙衝則衝過來,一拳擊在海陵胸口,“他娘的,你這家夥終於想到回來了啊。”
拳頭實在,海陵輕微後退了半步,才穩住身形。
昨日胸口挨過齊襄一腳,如今再挨上拳頭,頓時隱隱作痛。
他眉也不皺,清朗地笑道,“二哥你的拳頭還是這麼厲害。”
“那個自然,這五年老子天天練,就等著和你再來一場較量。喂,你的槍法沒退步吧?”
海陵笑笑,“不如以前了。”
“咋啦?”趙衝正想大驚小怪,李如珪悄悄拉了他的衣袖,把他扯到自己身後,然後對梅若卿道,“副帥此次帶少將軍前來,是定了先鋒營主將之位麼?”
他說話很文雅,問的問題卻很尖銳。
說完他便與趙衝一起,等著梅若卿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