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說這是陰損至極的邪功,可先生偏偏不置砭貶。”顧惜朝放了花鏟,轉身笑道。
“世上任何武學本都不具正邪之分。而讓他們分了正邪的,是所用之人的心念。”神候起身朗顏道:“久不曾碰棋了。惜朝,來與老夫戰上回合!”
城西柳橋。
野墳滿地,積雪未消。
仇雙木手中拿著冥錢,湊了火盆燒著,眼中淚光點點。
看著火盆中的紙灰隨風揚走,仇雙木頓感一陣寥落。
自己果然什麼都辦不到,什麼都做不到了……京城不想如此臥虎藏龍,而自己身邊,不正有一條潛遊在淵的蛟龍麼……
罷了……弱不爭氣的自己,孤苦無依的自己,怎麼看來都是如此卑微可憎。
對不起,阿姐。妹妹真的……無能為力。
走出墳崗幾步,越想越覺人生了無意趣。淒然跪坐在一棵柳樹上,取下頭上的發簪,仇雙木輕輕閉上淚水承睫的雙眸,將發簪發亮的尖端對準喉嚨刺了下去……
突然,發簪被奪,跪地的自己被一雙有力的手攙扶起來。
“這位姑娘,如此芳華正茂之時,何必要自尋短見?”沉厚的聲音發問。
仇雙木睜開淚眸,眼前的男子已然過不惑之年,麵色沉穩,見仇雙木不言不語隻是落淚,溫和道:“姑娘何必隻是徒自哭泣。若姑娘信得過在下,不妨一吐抑鬱,反倒勝過悶在心中憋壞了自己。”
仇雙木含淚兀自猶豫,男子見她不語,寬慰道:“在下看姑娘形容不俗,想必也是出生在衣食安穩的人家。現在天下不甚太平,姑娘該是人往好處想……”
“人往好處想?衣食安穩?閣下何出此言?!!”仇雙木含淚冷笑:“各人的苦悶隻有各人心裏明白!閣下哪知道我現在不過是寄人籬下!每日還與血仇之人共處一個屋簷,卻隻能隱忍不發!叫我能有什麼好的念想!”
男子聽了仇雙木淒訴,歉道:“在下出言不慎……不過姑娘一個嬌弱女兒家怎麼會身負雪仇的責任?”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仇雙木又冷笑:“殺親之仇,豈可不雪?!我自小就和姐姐相依為命。如今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被殺,任憑誰都要拚死報仇!”
男子沉默,道:“姑娘年歲雖小卻深明人情倫常,實屬難得。在下願助姑娘複仇。”
仇雙木搖頭:“不必了。我們素昧平生……況且,我的仇人……不是等閑之輩,世間能奈何得了他本事的,屈指可數。”說完起身一禮:“多謝閣下救我在生死一念間……告辭。”
男子隻是微笑著掏出一瓶藥:“不能直取,迂回而行未嚐不可。世間莫不聽說借刀殺人?姑娘的仇人既然不凡,身邊應有堪能相當之輩。”見仇雙木停了步子,男子又道:“這是能致人癲癔的藥物。人若發了狂,自然六親不認,更不需說隻是區區比肩的朋友……”
仇雙木驚道:“那樣若是傷及無辜……該如何是好?”
男子平靜道:“姑娘就是太善良了。你為人考慮,可誰人為姑娘考慮?……姑娘切莫忘了,世間情誼乃是親字當頭。”
看著仇雙木糾結的柳眉,男子俯身放下藥物,道:“在下不便再多言,請姑娘自為斟酌。告辭。”
仇雙木心亂不已,看著地上小小的瓷瓶,伸手握在掌中,踟躕徘徊:這究竟是福是禍?……為何那人要助我複仇?難道是蒼天眼見了我的孤苦淒涼,遣人助我?……
——“娘,我手又流血了!”
眼前的女子紅衣如丹,白皙的膚色宛如初冬的新雪,明淨而純粹。墨色長發用細如梅枝的金簪高挽在頭頂。細長的鳳目總喜歡在金迷紙醉時睨眼看人;也會因為倚著東窗看天空中飛翔的燕子出神而懵懂溼潤,如同林間獵人不忍捕殺的幼鹿。
——“來,讓娘看看。”
六月杭州的熏風吹得人恍惚如醉。
認真地抿著唇,女子將那細而深的傷口用力擠,血湧得愈發厲害。她溫柔展顏:“這些血凝了痂,就不疼了。”
夜色沉到最深。水雲樓裏燈火漸闌。
月色中的琉璃瓦散發著清綠的熒光。夜風中,一絲微不可聞的腥芳隨著南風飄來。
“朝兒,過來。”月色淡銀,深紫窄衣的下擺在長風裏翻飛,雪色纖足輕盈地踏著窗外朱紅的欄杆,一躍,入了“眠鳳閣”。
“娘,這草好香。”女子手裏握著一株連莖拔起的莎草。淡色的白花細微而精致,毫不介意在濃如墨色的夜裏綻放。接過女子含笑遞來的莎草,卻握到了一手陌生的冰涼粘膩——攤開手掌,是深到黑紫的稠液——散發著濃重的鏽香。
“娘你流血了?”
“不是娘的血。”女子自檀木的地板上扯過那件白天穿的朱色錦綃灑金霓裳,拉著沾了血的小手擦得幹淨,又將自己的手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