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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其實很質樸,聽說大巫師的巫童才不過十一二歲,還是個孩子,大老遠地從南疆來京城,道阻且長的,水土服不服兩說,起碼語言就不通,也怪可憐見的,大慶向來以仁義治國,人家遠道而來,總要讓他覺得賓至如歸……當然,仁義治國和攻打南疆這兩件事,一碼是一碼。

正好景北淵是他看著長大的,這孩子會耍無賴會偷懶,還會玩,很對他的胃口,覺得是個難得的好孩子,也能湊個伴。

於是景七一大早就被裏三層外三層地裹上袖珍版的朝服,眼睛半睜半閉地一路飄著進了宮,見到了那個注定和他糾纏一輩子的人。

第六章:南疆巫童

烏溪在車子進了京城城門的時候,就忍不住偷偷地掀起了簾子。

從南疆到中原,整整走了幾個月,他才知道,原來傳說中的中原竟然有那麼大的地方,那麼多的人。

城郭相連,車水馬龍,路長得好像一輩子也走不完似的。

南疆那些終年彌漫著霧瘴而不見天日的密林,和大山裏撐起來的寨子,在這樣綿延萬裏的大好河山麵前,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乃至於竟有些寒酸了,又是什麼地方吸引了中原人的軍隊,非要攻打他們的族人不可呢?

烏溪問過大巫師,大巫師是部落裏最有權威也最有智慧的人,說的話代表了伽曦大神的意誌,烏溪將來也會是大巫師,可他還是個孩子,還有很多不懂的東西。

大巫師告訴他說:“這是伽曦大神的考驗,伽曦大神無處不在,冥冥中看著所有人所做的一切,今天埋下原因,以後就會收獲結果。隻是凡人的生命太短,所以像是地上冒出來、馬上就會死去的小蟲子一樣,渾渾噩噩,不理解神的意誌,等你長大,等你見過很多很多人,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的時候,你才會隱隱約約地明白一點。”

大巫師說這話的時候,眼角的皺紋被牽動起來,他的眼神平靜地望著遠方霧蒙蒙的山,黑漆漆的,像是有一潭不會動的死水。

烏溪看著他的眼睛,突然就覺得特別難過。大巫師拍著他的頭,對他說:“你已經十歲了,開始有自己的心思想法,很多事情,我教給你,你也不一定會記得,也該是讓你出去看看的時候了。”

烏溪伸手死死地抓住大巫師長長的袍子,緊抿著嘴不說話,大巫師歎了口氣:“中原是個陷阱一樣的地方,有你想象不到的熱鬧和富貴,有最好看的人,最精致的東西,你也許會覺得,比起中原,南疆就是被大山隔絕的破落的地方,你會舍不得離開那裏,會忘了你是誰。”

“我不會的。”烏溪養著臉看著他,鄭重地舉起一隻白淨的小手,“我向神起誓,我一定會回來的,我一輩子也不會忘了我的族人。我會帶著我的族人打回去,我會記得誰欺負過我們,會讓那些人都不得好死!”

大巫師就笑起來,他笑起來的樣子不像是居高臨下的神使,也不像說一不二的頭人,隻像是個普通的老人那樣,帶著一點慈祥和疲憊,看著那一天一天長大的孩子,有說不出的期盼,又因為那期盼太過殷勤,而漸漸地冒出憂心來:“記著你今天說的話,記著你的家鄉,不管走多遠,記得你的族人還在等著你。”

中原讓他眼花繚亂,烏溪心裏好奇,走過一個地方,都恨不得多生出一雙眼睛看個仔細,可是好奇中,又夾雜著一份惶恐不安,每天睡前的時候,他都要把大巫師臨走的囑咐在心裏默默地重複一遍。可是那麼多的地方,沒有一個像京城這樣繁華,繁華到讓他覺得不真實。

透過掀開的車簾,一股特別的氣味撲麵而來,烏溪仔細地辨認著,那是摩肩接踵的人和馬車發出的味道,粘稠得很,中間夾雜了一抹很淡很淡的香氣,帶著某種蠱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