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段(1 / 2)

大肉豬嗷嗷地叫,屈鶴眼神一凜,手裏的殺豬刀快準狠地剁下去,那隻嗷嗷的肉豬頓時就蔫了,眼珠子暴突出來,血濺了一身,屈鶴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泰山崩於前而不亂,好氣魄!

越茗咽了口口水,把昨晚上在肚子裏麵醞釀了好久煽情掉淚的話都憋了回去。

“相公。”越茗跑上前,故意把抹了屈鶴送的創傷藥的那半邊臉露出來,拉著嘴巴笑。

屈鶴正在刮豬腿上的硬毛,抬起眼睛在越茗的臉上的傷口處看了一下,紅著臉又低下頭去,“恩。”

手裏的殺豬刀在豬皮上刮擦發出酥酥|麻麻的聲音。

越茗就站在一邊,推著手裏的金粉紙扇,笑看著屈鶴殺豬宰肉,把一隻完整的肉豬大卸八塊,剔骨削肉,千刀萬剮,豬肝豬肺豬骨頭分崩離析,豬血亂飆!

等到屈鶴一切收拾停當,把手裏的豬油都抹幹淨了,越茗才說:“相公,昨天午間的時候,你答應過我要學廚,我找小花雕翻了黃曆,今天是黃道吉日,宜拜師。今天發了工錢,我還給李大年發了二十兩的體己獎金,他挺高興,不會難為你。”

屈鶴細致地擦著手裏的殺豬刀,扣去上麵粘著地一點骨頭渣子:“其實我還是想殺豬。”言下之意,連切菜掌刀都是附贈的。

“這是自然,饕餮樓一天兩頭肉豬都是你殺,你想怎麼殺就怎麼殺,可是上次老丈人來這裏看你的時候也說過讓幹廚師這一行,他老人家歲數比我們大,見過的世麵也多,說出的話自然比我的要有分量,而且他是你爹,你老爹說的話,你總不好不聽吧?”

屈鶴白了越茗一眼,擦得幹幹淨淨的殺豬刀插·進腰間,攏手將額頭上掉落下來的頭發掠到耳際,渾然天成的風流態度讓越茗魂都掉了一半。

“行。”他說。

越茗一得瑟,跳上前就開始摸屈鶴的胸大肌,一邊摸,一邊笑:“相公,昨天的那藥抹了確實好,昨天那塊傷口還刺啦啦的疼,今天就結痂了。”

屈鶴說:“是好藥,我家旺財不小心被老鼠夾夾了,抹上那藥也是三兩天就好了。”

“旺財是誰?”

“我家看門的那條小黃狗。”

“……”

越茗頭疼。

這個塵世,從來都沒有最寂寞如血,隻有更寂寞如血。

李大年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臉拉得老長,今天少東家說了,殺豬的屈鶴要拜他為師。

他屈鶴確實是塊切菜的材料,能夠把蘿卜絲切得比頭發絲還細,一把殺豬刀讓後院裏的豬狗牛羊聞風喪膽,可是會殺豬不代表就能做菜,看屈鶴那個斯文樣,個頭雖高,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小白臉,能進饕餮樓,那也是少東家色心一動的餿主意。

再說了,掄大刀和顛大勺是完全不著邊際的兩碼事,他屈鶴屠豬鬻酒之流,怎麼能夠把大勺顛得順溜,這就好比叫一個撐了一輩子船,手上老繭子結了好幾層的老船夫憋屈地去學小姑娘穿針引線繡鴛鴦,難為人,也難為那根針。

屈鶴拎著殺豬刀就進來了。

後麵跟著一臉悠哉的越茗。

“李大年,今個我就把相公交給你了,你調·教著,別太狠。”

屈鶴覺得越茗像是青樓楚館裏麵新收了女孩兒交人調·教的老鴇,語氣很像,神態也很像。

李大年端著一碗茶,身後一株顫巍巍結著小花蕾的碧蘭花,煙杆別在腰間,喝一口茶,說一句話。

“我李大年二十歲出師,做了十六年的麵,是要圍著鍋碗瓢盆過一輩子的人,沒讀過什麼書,有什麼我就說什麼——我沒收過徒弟,按我說做菜這門道,要自己悟,腦袋瓜子不好使的,就算天天耳提麵命也沒用。你說是不,少東家?”

越茗微笑點頭,屈鶴麵癱無表情。

“殺豬和做菜是兩碼事,殺豬講的是力道,做菜講的是火候。火候和力道說起來也有一點共同之處,那都是必須要恰到好處。

屈相公,我李大年自是佩服你殺豬切菜的本事,利害!我學一輩子也學不會。可做菜呢,誰知道你是不是和我一樣?我們少東家心裏的意思你也應該清楚,他也就是讓你試試,好意難拂,就為了他多發給我的那二十兩銀子我也要好好教你。不過在教之前,我有一個條件。”李大年伸出一根胡蘿卜似的粗爪。

“說。”屈鶴冷著臉說。

“七天之內,你要學會做奧灶麵,味道和我做出來的分毫不差,否則我不會再教。”

皇帝不急太監急。

越茗不樂意了,掐著細嗓喊:“李大年,你這也太難為人了,你的奧灶麵之所以賣的這麼貴,那是因為別人知道你做了十幾年的麵,味道火候什麼的已經老成精了,可是相公他是半路出家,剛剛從屠夫轉行到廚師,你給他這麼一個難題,你是不是想退休想瘋了?!”

屈鶴嫌越茗吵,手裏的殺豬刀在他的麵前一揚,讓越茗閉了嘴。

“好!”他說,聲音挺大。

學不會就算了,大不了回家繼續跟著他老子殺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