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打緊,一條巾子罷了,見你辛苦,叫你進來歇歇,吃點鮮果子。”她拉著人坐下,將那碟果子推過去。
江梅怔怔的,看著手裏這條用上好軟煙羅製成的香巾,暗想也就是自家主子才不把一條巾子當回事,換成蔣府其他姑娘小姐,單是這一條巾子,恐怕就要爭個頭破血流。
被主子拉去同坐就是不得了的殊榮,如何還能和主子一道吃冰果,江梅堅持推脫著不肯,“姑娘,這於禮不合!”
她是蔣府的家生子,爹娘都是本本分分人,教出來的閨女自然是一板一眼,死守規矩,更何況主仆之分的概念已經根深蒂固,江梅的性子不像海棠,是絕不會得寸進尺。
年少時喜歡那種能說會道討人喜的,最好能和自己玩到一塊兒,但見多了人和事,如今的蔣含嬌,倒更是覺得本分踏實才是根本。
是以她並沒有繼續為難江梅,而是抓了一大把果子給她,笑道:“算是賞你的,回頭和其他人一起分吃了,這大熱天的,辛苦了。”
既是主子賞賜,江梅就沒有拒了的理兒,她將果子收在荷包裏,福身道了謝。
打簾兒進來一個穿著玫瑰色三花襦衣,配著石榴羅裙的丫鬟,高額杏眼,很有幾分神氣,和尋常丫鬟穿戴說話都不一樣。
她麵上掛著幾分虛笑,微側了側身子道:“四姑娘,老太太那邊喚你過去呢。”
這丫鬟是老太太身邊的一等掌事丫鬟,名喚夏鵑,因她很得老太太倚重,府上的姑娘小姐們見了她都要稱呼一聲夏鵑姐姐,但,蔣含嬌從來都是例外的。
她懶懶抬眼看了人一回,斂容道:“知道了。”
雖是應了話,但蔣含嬌仍靠在引枕上,絲毫沒有要動彈一下的意思。
夏鵑麵上的笑掛不住了,又催促道:“四姑娘,老太太和幾個夫人小姐都到齊全了,隻等姑娘一個了。”
一堆人等她一個,能有什麼好事,蔣含嬌都不用想,猜也能猜到這一趟是為了什麼。
蔣含嬌勾起唇角,一抹若有若無的譏笑,“你先去吧,我收拾收拾就來。”
得了這話,夏鵑才鬆快了些,她打心眼裏厭惡這四姑娘的嬌縱不知禮,雲閣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側身出去了。
等人走了,江梅伸手將主子從美人靠上扶起來,問道:“姑娘要換哪身衣服?”
蔣含嬌低頭看了一眼身上這件午歇時穿的雪青鮫綾紗拖地長裙,懶怠道:“換什麼換,就穿這身去好了。”
江梅躊躇了一下,猶豫道:“可是姑娘,這一身恐怕有些...”
蔣含嬌笑盈盈看她,道:“你當她們找我是瞧人瞧衣裳的嗎,不過是瞧著錢罷了。”
江梅自然明白主子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遂也不說話了,又提裙出去道:“奴婢去尋海棠姐姐來。”
蔣含嬌叫住人,“尋她做什麼,你陪我去一趟吧,讓她好好幹活。”
江梅瞪大了眼,主子竟然指自己陪她出去。
蔣含嬌輕聲笑了笑,“往後都是你陪我出去,海棠能說會道的不需要帶了,倒是你,平時裏像個悶葫蘆,多帶你出去見見人,也好長些見識。”
原來是自己笨嘴拙舌的,姑娘才換著帶自己出去長長見識,江梅難為情低下了頭。
主仆二人出了門,蔣含嬌本來就沒把那些人放在心上,連發髻都沒挽,任由一朵珠花鬆鬆垮垮搭在鬢邊。
路過庭前,海棠在桂樹下正喘著氣兒,略敞了襟子,拿團扇納涼,她並沒有怎麼自己動手,但光是站在外頭就已經夠讓她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