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蜷進被窩裏,用酸軟的雙臂抱著頭。
這一動,便扯到了脖子上的傷口,尖利地疼痛刺進了肉裏,他猛地吸了口涼氣。
“受傷了就安分點!”
男人冷漠的聲音驀然傳入耳中,榮枯清醒了幾分,緩緩地收回手,僵著身,睜開眼看向旁邊。
那位於大人正站在自己的床頭,榮枯側躺著身,脖子上的傷讓他不敢隨意地亂動,也沒法抬頭看清男人是何表情。
昨夜裏,這個人最後還是救了他。
想到此,榮枯張了張嘴,啞著嗓子低聲道謝,“小民多謝欽差大人昨夜的出手相救。”
男人聽了,隻冷冷地哼了聲,似乎是有些不屑。
榮枯半閉著眼,也不好多說。道謝的話,是他內心裏誠實的想法。雖然他明明是被這人連累到的,但在那樣的情況下,至少對方嚐試著救回了他。
男人俯視著榮枯,打量了半天,才冷淡地開口,“你脖子上的傷,三五日裏不宜亂動,避免沾到水,這幾天你就住在寺院裏養傷。”
榮枯自不推辭,輕聲應了。
脖子上的傷口很淺,隻是因為傷在緊要的部位,所以需要稍加注意點。榮枯對著銅鏡很快地抹好了膏藥,便舒展了下酸軟的肢體。
這幾日大多躺在床-上,渾身都有些不舒服。好在傷口開始結痂了,他的頭痛也在幾日的休養下漸漸地好轉。
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響,榮枯邁著輕緩的步伐,朝著那邊的院落走去。
一路上,他隨處可見到麵容整肅的官兵巡邏而過。想必,那夜的刺殺讓官府開始警惕了……那個欽差大人,當真是位高權重。
收回視線,榮枯忽然看到了前方兩棵老桂樹,頓時加快了步伐。
鼻間充溢濃鬱的花香,他微微抬頭,看著眼前一枝低垂下來的樹枝,小巧而暖黃的花,密密地擁簇著深綠的葉子。
榮枯有些快活地眯起眼,深深地吸了口濃香的空氣,遂輕抬手,撚起了一朵細小的花。
◆榮◆枯◆華◆年◆
於大人腳步頓住,背著手站在離榮枯丈餘開外的地方,正將少年輕淺的笑容收入眼底。
從第一天在傅府湖邊碰到這個孩子,對方便總是掛著溫和的笑,似是沒有任何煩心事。隻是那雙淡淡的眼眸,似蒙著一層朦朦朧朧的霧氣,看不出任何的想法和感情。
那些明明都是尋常而普通的東西,總能讓這個孩子展顏歡笑。比如落日,比如桂花。
男人看著榮枯的笑顏,微微皺了下眉,眼神裏透著淺淡的不喜。
榮枯忽地感覺到一抹觀察的視線,微微側頭看去,見到來人是誰後,便鬆開了手指,腳步挪移上前了幾步,規規矩矩地朝對方行禮。
於大人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少年,神色愈發地冷漠。
“男兒當心存高誌,怎總是擺弄這些花花草草!”
有些莫名其妙地聽到男人忽如其來的責斥,榮枯服服帖帖地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上,半垂的眼瞼掩蓋的是男人看不到的漠不在乎。
“你喜歡桂花?”男人沒有繼續說教,話鋒忽然轉開。
榮枯愣了愣,鼻腔裏都是濃香甜膩的桂花氣息。他低柔地應答,“不喜歡。”
他是,真的討厭桂花的香氣。他其實也是,真的討厭花花草草。
隻是……這熟悉的香味,拂過心頭,總能帶給他一股安寧和溫暖。他忽然想起了,前世院裏有棵高大的老桂樹,每到秋天就會開了滿樹的花,散發出讓他厭惡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