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自一坐上馬車開始,便保持身軀不動,盡量減少衣物的摩攃,但既是祭祀大典,又怎麼能不磕頭受禮,頌經合十而唱?
她的異樣,已引起了其中一位司儀長老的注意,在我們周圍團團而轉唱喏領經之時,便不時地不顧禮儀地打量她。我暗自留意,心想正如夏侯辰所說,打草了,才能驚蛇。
所有的一切,便要在今日祭祀典禮之時完結。
香燭燃燒的味道愈濃,我已然微微感覺香熏得有些刺眼,“初獻禮”已接近尾聲。接下來便是司儀們準備“亞獻禮”,而我們則由人領著去小禪房略事休息。我由素秀扶著從蒲團上起身,隻略感疲憊而已,而皇後,卻幾乎由兩名侍婢拖著才起得身來,夏侯辰看見,便皺眉道:“皇後,可否身體不適?”
她搖頭,勉強作答:“臣妾跪得久了,腳便有些麻痹了。”
夏侯辰便道:“下麵的儀式可不能出半點兒差錯,朕再不能讓百姓看笑話了。”
我見到皇後麵孔煞白。她自是知道夏侯辰潛台詞的意思,他的頭一個皇子已讓天下人看了一個笑話。雖無實證,但大家都知道一切源頭便是皇後。若皇後再出差錯,便會讓他忍無可忍。
即便她是本朝最盛的世家出身。
可她能控製自己的表情,控製自己的笑容,是否也能控製由藥物製造出麻煩來的身軀?
我上前笑道:“皇上請放心,無論怎樣,皇後娘娘都不會在此等重要場合有所差池的。”
她聞此言,眼神頗淡地望了我一眼,道:“若臣妾出了什麼差池,獨留妹妹一人在此,臣妾恐怕妹妹撐不下去。”
我垂手而立,“那是自然 臣妾從未敢有此妾想。”
夏侯辰便帶頭先走,“這樣便好。”
我們被帶至側廂房休息,今日的“初獻禮”便算圓滿完成。因祭祀期間仍須不吃葷腥,太廟便準備了精美的齋食給我們。
佛手三絲,蘭花金針,如意豆腐卷等擺了滿滿一桌,桌上雖無葷腥菜看等特有的香味,卻也清新淡雅,頗花了太廟主持一些心思。因身著冕服,廣衣大袖,行動不便,便有宮婢試吃之後用銀筷將食點夾入我們麵前的盤子。當用膳之時,自有宮婢幫我們攏起袖子,以免弄汙了服飾。
身上的冕服頭飾,要到晚間才能取下,重雖重,但一切有人侍候,倒也不是太麻煩。
隻是皇後坐臥不安的樣子讓人看了感覺好笑。她既是一國之母,自當保持端莊模樣,行走時腰杆筆直,裙據不動,坐下之時便要端行正據,但我看她雖勉力保持著在凳椅之上的形態,卻眼角微抽,顯是忍得很辛苦。
我便向宮婢道:“皇後娘娘一向喜歡吃筍類,這佛手三絲中摻有筍絲,想來是皇後娘娘喜歡的,央了給她罷。”
宮婢央了筍絲放入皇後的盤內,她便謙和地笑道:“多謝妹妹了。”又問夏侯辰,“皇上喜歡吃什麼?”
夏侯辰便指了那媒蘭花金針,道:“這道菜菜名兒好,菜式更是朕喜歡的…
…”
她便喜道:“讓臣妾夾了給您。”
原本她不必做此舉動,自有宮婢代勞,但她既說了,便有宮婢上前為她攏了袖子。我張眼一瞧,廣袖遮擋之處,可看見她手腕之上有一道道淺紅的撓痕。她似有所覺,手一縮,那一道道淺紅的撓痕便又被廣袖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