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遇見他的,那個長得如瓷娃娃一般精致的孩子,叫他孩子其實也說不過去,算起來我也才比他大了兩歲。
我坐在二樓的窗邊,靜靜看那隨風飛揚的長柳,直到一抹玄色的身影闖入視線,如墨的發絲被風卷著,肆意飛舞,那一瞬間,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的臉。
少年似是察覺到我的視線,驀然轉過身來,雙目相對間,我幡然醒悟,他,就是我要守護的人。
長得那麼像主人,我一眼就認出了他。
少年平靜地與我對視,許久,邁開步子走了過來,他在下麵仰頭看我,用命令一般的口氣說:“你,下來。”
我不由一笑,真是有趣的孩子。
翻身,輕巧落在他跟前,少年那雙貴氣的丹鳳眼微微眯了起來,略略往我臉上掃了一眼,“為何蒙著臉,摘下來看看。”
語氣霸道,很沒禮貌,我卻覺得可愛。
我含笑搖頭,還不到時候。
“那我們就打一場。”話落,掌風襲來,第一招便是雷霆萬鈞的一掌,我暗自驚奇,十幾歲的少年竟有如此深厚的內力,著實不可思議,我輕鬆閃過,側身掃向他左腰,怕傷到他,我故將速度放慢,少年卻是不滿,對我怒目而視:“拿出你的實力來。”
實力嗎?他這樣說,那我就做。
我用了五成功力,在三招之內完全將他製住。
少年抬眼看我,帶著不可置信的複雜神色,我淡笑,鬆開他,往後退了一步。少年捏了捏手腕,朝我看來,平淡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看著他的動作,心下懊惱,弄疼了嗎?不該那麼用力的。
“喂,你的名字。”
我回神,垂下眼,輕聲道:“蘇簾。”
“本……嗯,我叫原辰鈺。”
原辰鈺,我在心中默念,不知為何,那一瞬間,我突然想起主人說過的那兩個字,愛情。
我突然出聲:“叫你鈺可以嗎?”
漂亮的眉頭稍稍皺了起來,過了一會才聽他說:“隨你。”說完轉過身去,背靠著樹幹,雙手抱胸,輕聲說:“陪我說說話吧。”
我清楚地看見他的眸光,是一種沉靜的憂鬱,有點悲傷有點淒涼。我能明白,主人說過,皇家的孩子與平常百姓家的孩子不一樣。
我不知道兩者有什麼區別,我隻是有點心疼,心疼他不經意流露的眼神。
他沒看我,自己一個人輕輕地說,疼愛他的母後,不知為何不喜愛他的父皇,他還說到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宮女,小優和小柔,隻有她們兩個敢和他說話,他說皇宮的日子真讓人難受,如果不是有母後,他早就離開了。
他沒表明自己的身份,卻已說得很明顯,我很高興,因為他肯對我說心裏話。
後來,兩人一起喝了好多酒,我沒醉,他亦沒有。
臨走之前,鈺笑著看我,“你酒量很好,我喜歡,下次再喝。”
我仍笑著點頭,事實上,心下已因他話中那三個字而亂了方寸,他說,我喜歡。
即使,跟我無關。
【蘇染指】 他叫易無憂
鈺說的下次,是在次年的秋天,他到暗香樓來找我,他說他討厭那個女人,那個和他母後爭寵的女人。他說,那個女人美得驚心動魄。
我仍是靜靜地聽,陪他喝酒,整壺整壺地喝。
有一次他突然對我說:“我覺得染指這名字很適合你,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說完自顧笑了笑,又仰頭灌了一大口酒。
我淡淡笑著,“那好,以後就叫染指了。”鈺點頭,沒再說話。
後來鈺又來了幾次,卻不再說話,兩人隻靜靜地喝酒,我突然想起,他從未醉過。我多渴望他能醉一次,然後我就可以扶著他,或者抱著他,若真的醉得不省人事,我還可以偷偷親吻他的額頭……
我一直這樣陪著他,我們似友非友,因為他從沒叫過我的名字,不管是蘇簾還是蘇染指。
後來鈺有好長一段時間沒來,那段時日裏,我認識了第二個朋友,他叫安沐晨。確切地說,是誤打誤撞認識的。
那天,同樣的玄色背影,墨色長發,旁邊,仍是那隨風拂動的楊柳枝條。
我出聲叫住了他,那人轉身,陌生的輪廓,似笑非笑的唇角,我尷尬,更多的是失望。我們就這樣戲劇化地相識了,他經常來找我,我們什麼都討論,琴棋書畫詩酒花,他樣樣精通,我亦懂,我們偶爾也喝酒。
這樣平靜地過了幾年,直到那一天……
那天,鈺來找我,靜靜坐了一會,沒說話,沒喝酒,從他的神色可以看出來,他有話要說。
我靜靜等著,細細端詳他的臉,好久沒見了,初見時僅剩的一絲青澀和憂鬱早已褪盡,如今,隻餘下那與生俱來的優雅和霸氣,那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氣質,並存在他身上,能讓人一見便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