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
琴弦發出沉悶難聽的聲音。
楊放下手,良好的修養令他沒有表現出什麼過分驚訝的表情。但是他的眼睛已經泄露了一切。他瞠著眸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一隻手拖著臉,一隻手拿著空蕩蕩的紅酒瓶:“我一直忘記告訴你了,我喜歡男人。”
說完,手一鬆,紅酒瓶落地而碎。
在楊驚詫的目光裏,我搖搖晃晃的起身,笑著離開了。那一晚,我真的是醉了。邊走邊脫掉外衫,露出裏麵花領蓬肩的襯衣,解開勒住脖子的幾粒扣子,突然覺得它們勒的我快要窒息。
抬手扔掉國王的長袍。
餘光裏黑影一閃,我倏的兩腳一絆,歪倒在地上。急忙間,伸手去撐著地麵,卻被地上橫著的樹幹上的刺劃傷了手心,痛感如同一張網,牽扯著胸口上還沒好全的傷向我罩來,讓人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我當真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被人抬起來送回寢室,渾渾噩噩的讓人換上了幹淨的睡袍,然後喉頭一酸,撐起身子扒著床邊就是一陣狂吐。宮殿裏的人手本就不多,讓我一折騰,更是手忙腳亂。不過一個詹姆斯,就頂過了他們所有人。
他利落的收拾好花園的殘局,迅速趕回來收拾我。
被我吐髒的地毯被換上了新的,白色的絨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很幹淨。地毯似乎被噴了香水,很快就驅走了房間裏彌漫著的酸臭味道。女仆用打濕的毛巾給我拭了拭唇,又喂著我喝了些清水漱口。
舒舒服服的被人伺候著。
我一時還沒有醒過來的打算,就這樣昏下去也不錯。
折騰到了大半夜。
所有人以為吐了好多次的我總算是安生下來了,於是便退出去守在了門口,隻剩下楊一個人。他給我按了按被角,灰白色的發似乎又長出了很多根,摘下白手套,他托起燈盞,一口氣吹滅:“王,做個好夢。”
我囈語般的咕噥了幾句。
等到他推門離開後,我才霍然睜開眼,安靜的聽著門外那些小心翼翼的低語。
“王最近這是怎麼了?”
“也許是和公主的死有關。唉,和我們沒關係,不要亂說話。”
“可是陛下這樣下去,誰來保護我們?我可不想再死一次了。”
“噓,吵醒了陛下就麻煩了。”
原來他們是依靠著我的。
有種莫名的責任感從心底升起,原來,我也是被需要的。其實很久以前,在亞伯特死後,我就被需要了。他需要我去叫醒他,可他卻沒有讓我感到絲毫被依靠、被需要的感覺,他總是那樣強勢的存在著,總是不停的給予我安全感。
我總是有種錯覺,其實一直充當保護者角色的,是他才對。
雖然總是使性子,總是冷言冷語,但他卻總是在危難時刻保護著我。殊不知,真正需要人喚醒、需要人保護的人,是他才對。他的靈魂變成了一柄劍,隨時都會生鏽,會折斷,會變得一文不值。
你不吵我。
可我們的命運彼此相連,我們已經訂下契約,無論如何,你都要吵定了我,不管你現不現身,你都沒法從我心裏消失了。我翻身坐起來,貓一般無聲無息的走到窗邊——數顆轉動的行星在上空散發出微弱的光芒,已經是黎明了。
宮殿外,拉比安靜的蜷縮在噴水池旁。
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它將埋在的尾巴裏的頭抬起來,往上看著。
我看著它金色的眸子,笑著將手指舉到唇邊,做出噤聲的姿勢。看著它順從的安靜下來,我抬手指了指遠處,它會意般的一甩尾巴,迅速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看著拉比離開,目光一轉,金色的眼眸射出一道金光,筆直的刺透了黑色的夜空。一道的黑影無聲的向城堡靠近,雙臂緩緩張開,鬆弛如蝙蝠的皮膚嵌入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