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段(1 / 2)

的。得了道,仍是喜愛不時排雲馭氣,遊曆大好山水。

寒瑛原本就是長在臥虎山的。雖為精怪,也是受了天地靈氣,潛心修行化來的。這兩個本是一天一地,八百年搭不上邊兒的,怎奈機緣巧合,就這麼認識了,而且認識得一見如故。

再後來,寒瑛被打回原形封住,就是如今這情形了。

張翼腳下一滯,皺眉看他,卻沒說什麼。反倒是柳白澤又耐不住,又湊上一步道:“你不覺得奇怪?”

張翼走得快了些,“你不說便要憋死,還需我問?”

柳白澤幹咳了一聲,跟上去,“其實中間這段緣由,年月怪早的,我本也不曉得。後來還是聽簡疏說了些,也就知道個大概,說來話長。”說來話長,長到柳白澤還老實蹲在水塘子裏,未有靈識的時候。

四百年前,大亂了一回。天地為爐,造化為工,不巧造化出了個陰寒的邪物。一時間陰陽顛倒,乾坤混沌,天上腥風血雨,人間兵荒馬亂。

凡人還好說,大多靈台汙濁,對陰陽異變沒甚麼感覺。精靈鬼怪就大不一樣,這類東西本就賴著陰陽造化而生,最是敏銳。一時間邪氣四蔓,就紛紛遭受侵襲,亂了心性。

寒瑛那時剛剛脫了原形石胎,修為尚不足,又是玉魄冰魂所化,本體寒涼,免不得受了那股邪氣衝蕩。縱然有簡疏庇護著,一個不慎,居然入了魔。

簡疏滯留在人間,適逢金秋天氣,隻覺得格外肅殺逼人。甚至連天氣都失了序,剛入九月,就飄了大雪。於時屬陰,又主兵象,引得中原兵戈四起,屍橫遍野。

那時候,天上正是一場惡鬥。血塵蔽空,簡疏看不見青冥之上已經如何慘烈,隻見諸星接連隕落。耀眼的光芒急速劃過夜幕,然後永遠散作灰塵。之後的幾天,忽寒忽熱,兩氣相爭。

等到天地重新清明那日,南鬥七星齊齊黯了。

接著就是天界與人間的善後。入了魔的妖物本是要被銷盡魂魄,永世不得超生的,可是有神仙以身力保,寒瑛就僥幸成了例外,徹徹底底被打回了原形,元神就封在裏麵。再後來,簡疏由神仙降成了地仙,貶到臥虎山做了個小小的山神。上任的頭一件事,就是把整座山摸索了一遍,把阿瑛找回來。

張翼突然腳下一滯。柳白澤一個趄趔差點撞到他身上,繞到他身旁道:“嗯?”張翼皺了眉,不解道:“他如何找得到。”被封了元神打回原形,定然隻會是塊實實在在普普通通的石頭而已。

柳白澤立刻笑起來,嘴巴咧開,嘴角翹起,頗得意地樣子,伸手搭了張翼的肩膀,深沉道:“唉唉,你不懂……正所謂‘相看兩不厭’,姓簡的恐怕連人家身上哪兒長顆痣都摸得清清楚楚,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境界,莫說是打回原形了,恐怕就是化了灰,也能認得~”

張翼好像聽得似懂非懂,卻沒再問,隻邊走邊垂目靜思著,連肩上掛著的那隻手也沒搭理。柳白澤把手拿開,心道,其實還有個境界,叫相看兩生厭。

正腹誹著,卻聽張翼在前麵道:“明日起,你隨我修習道家正法,也好少荒廢些時日。”柳白澤大驚:“明天?!呃……怎麼個修法。”眼下的情形,還是乖乖聽話的好。張翼語氣和緩了些許:“我說甚麼,你老實做便是。”柳白澤幹笑,鼓了膽子試著討價還價:“咳,這樣,也不是不行,不過,好歹一天裏,總要有件我能做主的事兒吧,這樣成不成?”

張翼略一思索,同意了。諒你也翻不出甚麼花兒來。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天已經昏黑,烏沉沉的遠山上麵現出幾點星來。山腰上坐著一間小廟,應該是這山上唯一的一座,遠遠的就看得見廟前銅爐上紅光晦明,香火點點,一片檀煙彌漫。

廟前沒寫名字,隻窄窄一間佛殿,大張著嘴,就卡在上下山的石階上。

兩人離小廟近了,繞過此處之後,山路就會平緩許多。路過廟宇門口時,柳白澤扭頭朝裏麵瞥了一眼,轉過臉,卻見張翼繞開了數步遠,眉頭緊蹙,提袖掩了口鼻問他:“裏麵供了甚麼東西。”說著朝裏麵看了一眼——看不清甚麼。

門檻裏幾步的蒲團前,懸著一麵珠簾,裏麵隱約坐著個菩薩的樣子。

柳白澤過來推他,打岔道:“天色不早,咱趕緊回去才是正經,燒香甚麼的明兒來也不遲。”說著朝後麵瞅了瞅。

天色雖暗,張翼還是看見,廟裏坐著的那尊“菩薩”,麵目稍動,朝這邊轉了轉眼珠,眉宇間一股子妖冶神色。

柳白澤隻裝作沒看見,三兩步拽了張翼離開。張翼冷笑了一聲,一提袖甩開他,依舊不緊不慢地朝山下去了。怪不得簡疏一副破落樣子,原來香火都供到了這裏。

回到家裏,天已經黑了個透。柳白澤拴住籬門,進屋就摸著了燈台,一麵在懷裏掏火折子,一麵叫細腰。一陣骨碌碌滾動聲,細腰又在灶台後麵探頭探腦。

熱了些飯食,兩人草草吃過,還是張翼先洗漱了,解了外衣躺去床上。柳白澤收拾好了碗筷,又偷偷摸摸爬上床,輕手輕腳往被窩裏鑽。

這一回張翼沒做聲,由他在身側躺好,才又撐著手臂,在黑暗裏坐起來。還未有什麼動作,柳白澤先哀哀叫起來:“你先前答應的,今天該有件我能做主的事兒……”見他果真停下動作,又道:“今日在山上耗了大半天,爬上爬下,累得很,就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