禱文
暴風雪再度帶走約翰、凱斯的長劍,我靜靜的望著他們被雪花覆蓋的頭盔,分不清現在臉上應該要有什麼樣的表情。
這是我們在黑暗掙紮的第四個季,就快要到五瓣花開的時節,而荒原裏除了我們,渺無人煙,沒有野獸,更沒有食物。
吾之前常常祈禱,最常誦的禱告便是:”吾名為克裏夫 貝列克索 凱爾,願光明庇佑身處極地凍原的夥伴們。”
他們是父母最疼愛的子女,帝國最忠誠的勇士,同時也是我最親密的同伴,除了他們以外,我想不出還有誰可以將我的背後毫無保留的托付。
但是…
因為吾狂妄的想法,帶他們走上無法返回家鄉的歸途。
因為吾盲目的衝動,使得大夥兒一個個回到光明的懷抱。
吾是如此虔誠的期盼,盼望著能夠帶領一雙雙信任的目光離開這不屬於人類的荒地。
這裏是黑暗的地域,而光明離我們不是用『遙遠』就可以形容的。
為此,吾願意獻上自己的鮮血,呈上謙卑的軀體,隻求光明再度降臨,僅求光明能夠帶領他們,離開黑暗。
若光明能夠實現吾這不切實際的心願,那吾將緊隨離我們而去的夥伴,投身光明的慈愛中。
不過,這裏沒有光明。
眾人已經忘記多久沒有看過耀日的升起了,那些喚人起床的溫柔晨曦好像是上輩子的經曆,取而代之的是永無止盡的黑暗,冰冷,毫無生氣的死寂。
所以,吾不再低下頭顱禱告。
吾看著那些僅存的夥伴們,他們回望著吾的眼神,是如此的堅定不移又充滿信心。
為此,吾下了一個決定。
奮筆疾書。
寫下吾這一生的成長和回憶,藉此同時,檢討自己無法挽回的罪孽,懺悔著洗不清的鮮血。
如果這就是光明對吾的懲罰,那在懲罰結束之際,將吾充滿悔意的自傳放在天秤的一端,若比另一端尚未腐朽的心髒較輕,而能夠讓這群忠貞不移、誓死相隨的夥伴們回到南方,那麼,吾也甘之如飴。
不論牙牙學語的嬰孩時,拋開沒有印象的兒幼年,以及愚蠢如驢的小時候,從吾有完整的記憶以來,學會合乎身份的禮法時期,對這世界有了初步的認識,應該要從吾九瓣花開始下筆。
九瓣花那逝去的…
第一章\t起點
光芒…
從微小的光點逐漸放大。
影像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眨眨眼,抓好焦距…
晨芒穿透磚牆上的彩繪玻璃窗,灑在正下方的檜木方桌上,把桌上的那些小物品襯出神聖的光輝,鋼筆閃耀的折射不時刺傷我的雙眼,讓我無法專注於父親所說的話,以及接下來我要麵對的事物。
但我得集中精神,不能讓他失望,雖然每次父親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我若表現得不夠好,便是對他有所虧欠一般。我不知道自己欠了他什麼,如果是德桑金幣的話,從他可怕的眼神裏,我想應該一輩子都還不完。
父親對我的要求十分嚴格,他自己的所作所為也似乎都在追求完美,不幸的是,他近乎都達到那些嚴苛的自我要求,所以,我勢必也要像他一樣…
至少,不能比他差。
追隨父親的腳步對每位小孩來說,都是件天經地義的事,不過對我這個隻看過九次五瓣花開的男孩而言,追趕著一位曾獲得鑲月銀日獎章的傑出軍事家、全國僅三名綠階中最強的一位騎士,以及有『帝國梁柱』之稱的亞諾曼公爵,則是一件非常痛苦且沉重的壓力。
平時,亞諾曼公爵在自家城堡裏是位不苟言笑的父親,但他穿梭於舞池饗宴時卻又能夠風度翩翩的使眾人開懷大笑。不僅能夠與國王陛下肅穆的商議國事,也可以指揮騎士們戰場奔馳,可謂文武雙全。
他有著幹淨整齊棕色的卷發,炯炯有神的藍色眼珠,隻要是在公開場合,便永遠穿著騎士鎧甲,銀白色的鎧甲上,勾勒著象征實力的綠色大理石柱,石柱上攀沿著潔淨的百合花,朵朵芬芳。
若隻用四個字來形容他,我想會是『不苟言笑』。因此,當他平靜的注視著你時,你會曉得,對他鞠躬是最好的選擇。
“你分心了。”他的音量不大,語調緩慢,卻又清晰到能讓你明白與他對話的重要性。
“專注!”他提高音量。
“是的,父親。”我連忙把視線從燁燁生光的文具上移開,然後盯著父親高聳的鼻子猛瞧,並非他挺拔的鼻端沾了奶油或是果醬,而是因為我不敢與他的雙眼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