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邊。
也許他所希望的,亦是如此罷。
*****
“容若返還之期,應當不遠了罷?”一直閱著奏折的玄燁,突然抬起臉問道。
一旁的李德全連忙走近,垂首道:“回皇上,數日前放牧之期便已結束,估摸著明日便能返回。”
玄燁“嗯”了一聲,點點頭,提筆剛準備在手中的奏折上批閱,卻忽地好似想起什麼一般,再度道:“朕最近聽聞,明珠在大臣之間走動頻繁,你可知是所為何事?”
李德全聞言,麵上卻略顯猶豫之色。
“不知便罷了。”玄燁擺擺手,“朕隻是隨便問問,明珠和索額圖倆人的那點事,朕心裏還是清楚的。”
“不瞞皇上……”但李德全卻遲疑著開了口,“明珠大人在朝中走動一事,奴才倒是聽到了些許說法。”
“嗯?”玄燁筆尖一頓,“講。”
“奴才聽聞……明珠大人,似是四處走動關係,尋求營救一個人。”李德全頓了頓,道,“此人……名叫吳兆騫。”
玄燁聞言微微一愣。隻覺得這個名字似是在哪裏聽過,但一時又沒什麼印象,便再度問道:“那是何人?”
“聽聞……那人先皇時期,因科場舞弊被發配到寧古塔一帶……但明珠大人四處走動,隻說其中有些冤情……”
“等等,”玄燁忽然打斷,“你說那人叫吳兆騫?”
“回皇上,正是。”
玄燁忽然想起了什麼,從案頭拿出容若的《飲水詞》來回翻看。直到目光觸到那句“絕塞生還吳季子,算眼前、此外皆閑事”時,才頓覺恍然。
本就覺得以明珠的性子,怎會如此盡心搭救一個被流放之人。原來,此事竟是源自容若的許諾。
他自然知道,容若的承諾,會深重到何種地步。
然而,即便日日伴在自己身邊,有關此事,他卻從未對自己提及過任何一個字。
念及此,玄燁說不上心中是什麼感覺。明知容若這般,是源自他自己的固執。他從不開口索取什麼,是為了向自己證明,他索要的,僅僅是同自己白首相對而已。
其餘的,都絕非他留在自己身邊的原因。
玄燁心頭莫名地感動不已。可是於他自身而言,卻是極力地想要為他做更多。他很不能把什麼都給他,好將他眉間的那一抹愁緒盡數抹去。
“李德全,有關當年科場舞弊案的始末,你暗中替朕去查查。並且……”默然半晌,玄燁終於開口,頓了頓,抬頭看著李德全,一字一句道,“此事,不得對任何人提及。”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覺得,幸福生活神馬的……
35
第十二章 歸期安得信如潮(中) ...
康熙十二年十月,納蘭府中來了一位不同尋常的客人。
他叫吳兆騫,來自寧古塔。
當他出現在淥水亭的那一刻,在場的所有人,一時間竟俱是陷入沉默。
明珠著實未曾料到,原本困難重重的營救行動,竟會莫名地出現轉機。卻不隻究竟是何人施以了援手,讓皇上突然一紙詔令,赦免了吳兆騫的罪。
哪怕此刻這人已站在自己麵前,他仍舊猜不出半分來。
容若定定地看著麵前的人,心中卻是感慨萬千。即便他曾對顧貞觀立下了營救吳兆騫的誓約,但這著實是他第一次見到本人。
吳兆騫一襲半新青灰色長衫,難掩其瘦削的身形。一雙眉目分外炯然有神,卻也遮不住其間半世的滄桑。
這便是顧貞觀尋覓近二十年,也要一心營救的人。
容若忽然發現,此時距自己寫下“絕塞生還吳季子,算眼前、此外皆閑事”的句子,剛好過去了五年。
五年,也是自己對顧貞觀許諾的期限。
回首往事已有些模糊,但所幸自己終是實現了當初的承諾。容若長長地突出一口氣,慢慢露出微笑。
他知道,若顧貞觀在此,定會欣喜若狂。
而此時此刻,他卻因為母親新喪,於七月份返回無錫,料理喪事。
但這錯過終究是短暫的,容若心知,這二十年的等待都已煎熬過去,僅僅這數月之期,對他二人而言,又算得了什麼?
*****
吳兆騫入京之後,在容若的安排之下,暫住其師徐乾學的府中。沒幾日,他便收到一份自納蘭府邸送來的禮物。
是納蘭公子親贈送的一副畫。
吳兆騫小心翼翼地展開來,之間畫中一女子身著貂裘,立於胡沙風雪之中,神色卻自若如常,沒有半分悲戚。
這女子是蔡文姬。
而立刻吸引了吳兆騫注意的,不是這畫的工筆如何,而是一旁用小字題著的一首《水龍吟》:
水龍吟·題文姬圖
須知名士傾城,一般易到傷心處。柯亭響絕,四弦才斷,惡風吹去。萬裏他鄉,非生非死,此身良苦。對黃沙白草,嗚嗚卷葉,平生恨、從頭譜。
應是瑤台伴侶。隻多了、氈裘夫婦。嚴寒觱篥,幾行鄉淚,應聲如雨。尺幅重披,玉顏千載,依然無主。怪人間厚福,天公盡付,癡兒騃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