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就不公的命數如影隨行,直至今日,即使她與月華一樣孤獨,月華仍可知道,世
上還有關心疼愛她的人,而月影與兩個同胞兄長一見麵,便是下手無情。
月影臉上又是蒙蒙的一層苦澀的笑意,窗外的雨聲下成一片,方才那狂風搖蕩,震天動地的陰森之意,反倒
變得淡了。她道:“二哥的那一掌隻是想阻住我,隻用了三分掌力,並未真的想傷人,可是他們在身後緊追不舍
,我懷抱著白玉堂,輕功大受影響,還是不能把他們甩開,耳聽得他們越跟越近,二哥厲聲喝道:‘你到底是誰
?再不停下,休怪我下手無情!’
我滿身皆是冷汗,眼見白玉堂的天穴上已隱隱透出淡黑,忙解天樞、天渝,又疾點少陽、天闕。天闕乃是死
穴,若是旁人看了,必定以為我想要他性命,果然一指方出,便覺一陣剛猛無比的掌風向背後襲來,便如一陣疾
風掃過,我心裏不由一涼。
這一掌已經用了全力,縱使我全力躲避,也未必能夠全身而退。何況我避不開也不能避,在二哥的怒喝聲中
,我唯有緊緊將白玉堂抱在懷裏,硬受他這一掌。我隻道這次絕無生理,想不到自己竟會死在自己親哥哥的手上
,一刹那間,無限悲涼,適才在展昭的劍下,隻是患得患失,如今才覺得死之寒冷可怖。
那一掌擊在背心上,隻覺一陣劇痛,便如骨骼根根斷裂,連呼吸也凝滯一般,饒是如此,竟然還是沒有我想
象中的那般淩厲,我不懂他為何手下留情,卻在那一刹那勉力提氣,借著那股掌力紙鳶般向前掠出,依稀聽見二
哥怒喝道:‘她害了五弟了,你為何攔我!’
大哥道:‘你想想,她要萬一是……是……咱們另一個妹……’
我聽不見下麵的話,也不想再聽下去。倘若是月華,即使她在他們麵前真的殺了白玉堂,他們會不會痛下殺
手?可我如今連恨的力氣也沒有,我不辯道路,心裏茫然一片,隻知道向前狂奔,不知奔了多久,陽光已由熾熱
到淡薄,最後完全落下山去,接著一片淡淡的星光在天邊搖動,我仍然一刻不停,幾乎已經忘了為什麼要如此奔
跑,或許隻是借此來忘記心痛。直到筋疲力盡,背心一陣劇痛,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眼前一切都在
搖晃,才雙膝一軟,跪了下來。
白玉堂的身子輕輕動了一下,我解開他最後一個穴道,傷藥所敷之處,傷口已經愈合,不再流血,我終於沒
有害死他。我再沒有一絲力氣,倒下去俯在他的胸`前,聽著他那雖然微弱但很均勻的心跳聲,心裏忽然象是有了
依仗般,鬆了口氣。遠處似乎有點點火光,依稀聽見有人在唱歌,不是一個人,倒象是幾百個人一起合唱,在曠
野深夜,尤為驚人,那歌聲隨風飄蕩,斷續傳來,我的腦子裏一陣又一陣的暈眩,那歌聲雄渾蒼涼,在這荒無人
煙的四野響起,倒似從天上傳來,震撼天地。眼見幾點火把光芒愈來愈近,有麵大旗在火光下飄蕩,大書著一個
“龍”字。我再也堅持不住,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隻記得最後,我雙手緊緊地將白玉堂的身子摟住,他的身子
,是滾燙的。”
她一路講來,未曾停歇,也未曾看我一眼,可是我的心中卻翻滾激宕,悲辛酸楚俱陳,又有種說不出的況味
。她幾次三番明知必死也要先護著白玉堂,這其中若隻說是為了愧疚,未免也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