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自己還向納容舉杯餞行,如今那紛紛向他道別的人顯得那麼突兀而可笑。
就在出發前一個時辰,他撇下眾人,獨自走到長安外近郊,飄落下的落葉已微微泛黃,他突然想到不久前這裏還是一片桃色,俏麗的花瓣開的爛漫而張揚,他和那人共乘一葉扁舟,都好像夢一場。他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有些複雜的心緒。
“八重將軍。”
“是你。”
八重雪見安碧城倚在樹旁,便疑惑著走上去。
“有事?”他一如既往,皺著眉問道。
“算是吧!”安碧城微揚起唇角,道:“有一物想送給將軍。”
安碧城拉起八重雪的手,將手覆於他掌心,淡淡的觸碰,然後放開。
八重雪攤開手掌,隻見是一個小小的錦囊,繡線精致,安然的躺在他掌心。
“這是什麼?”
“隻是裝著普通的平安符罷了,將軍若嫌棄便丟掉吧!”安碧城淡淡的說。
“不用。”
八重雪凝視了很久掌心的錦囊,然後將其掛在了腰間,小小的並不顯眼。安碧城注視到他這一動作後綻開笑顏,美麗的不似人間,八重雪一閃而逝的驚豔他容顏後隨即冷靜,頷首示意。
“八重將軍。”
“恩?”
“一路保重。”安碧城向他微微鞠躬,然後回身走遠。
***
塞外風光,漠北黃沙揚。
八重雪已在此紮營數日,稍微的有些水土不服,也沒有什麼大礙。這些天突厥一軍並沒有什麼動靜,他也不做任何行動,隻是靜觀其變,年輕俏麗的麵容帶著捉摸不透的深邃。
他派了手下去安撫附近城縣的百姓,自己則一直在軍中按兵不動。他看著展開在桌麵上繁雜的地形圖,劃過冷冷笑容:“你們要玩什麼,我就陪你們玩到底。”
那天晚上三更時,本是靜悄悄的軍營忽的一陣喧囂,有人叫道:“刺客啊——!”然後迅速的沒有了聲響。
八重雪走出營帳,隻見一堆士兵騷動的圍在那裏,倒下的人正奄奄一息,八重雪上前看他傷情,心髒的部位被箭穿過,定是活不成了。
“你看到了什麼?”
“是……是突厥族的……的人。”
“他們向哪裏走了?”
“……東南。”
話未說完,那兵卒便合眼不醒了。八重雪皺著眉,將其交給了部下,獨身向東南方向追去。
夜色下的塞北很容易迷途,八重雪駕著白駒追了幾裏路時他才暗罵:糟了,中計了!剛如此想,隻見周邊刀光一閃,狠辣的刀筆直的向他刺去。
他冷靜的躲過,抽出刀與他對峙,眼前的人穿著突厥族的服飾,黑夜如同獵豹般精明凶狠的雙眼,帶著一絲嗜血的氣息。
八重雪在又擋過對方一招後刀鋒一轉直接加上他頸部,冷笑道:“你故意的?”
男人無所謂說:“沒錯。”
八重雪加重了扣在他勁上的刀,直到有血跡蔓延出,繼續說:“突厥族現今紮營何處?”
“前方綠洲。”
“有多少兵騎?”
“不多——十萬。”
八重雪內心詫異了一會兒,他們本都以為,突厥一定是兵力薄弱,此行李隆基隻給了他三萬精兵,怕是中了他們計。原來他們一直隱藏著實力,怪不得當初納容將軍前去,幾千兵卒隻是喂狼了。
“嗬嗬。這麼配合,怕死?”八重雪嘲諷道。
“當然,誰不怕死?”他反問道。
“那就老實說,你們接下來有什麼計劃?”
男人慢慢露出詭異的笑容,一字一頓說:“調、虎、離、山。”
八重雪懊惱自己竟被如此簡單的計劃給設計了,冷眼的麵容扯開靚麗的微笑:“真是乖狗,今天暫不殺你,告訴你們將軍,我虧了這一局,三日後定扳回。”
他故意劃過刀鋒,使銳利的刀劃開男人的皮肉,鮮血便如泉水般湧出。男人帶著戾氣的笑容,道:“我等著。”然後轉身消失在這大漠。
八重雪突然想到,他這一次,怕是放虎歸山了。冷冷的笑道,掉頭回營。
等他回到軍營,麵對的是一副慘不忍睹的景象,部下稟告說,他走後便立馬有突厥族的軍隊偷襲,情況很不樂觀,起碼死傷了近一萬的兵力。
八重雪聞軍中哀聲連連,他命部下好好勸慰,隨後又吩咐密探快馬加鞭一定要在三日內向皇上要來十萬大兵。
他能料到,方才他放走的人定是不簡單,如今突厥族十萬兵馬,又熟悉塞外一帶的的地貌,他的軍隊勢單力薄,又因為水土原因很難適應這裏幹旱炎熱的氣候,此仗,輸贏本一定,不過——隻待他熬過這三天,孰贏孰輸說的還早了些呢!
第二天,整個軍隊轉移到突厥族所在綠洲的十裏外,正式安營時已是長河落日圓,士兵們都疲憊不堪。
那夜漠北的夜風揚起冷冽的黃沙,揚起了莫名的惆悵。
這裏的風不似江南柔和,不似長安般帶著醉酒的香氣,拍打在臉上,處處是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