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值得回味,值得自豪了。
過了年,正月裏雍正病了一回,瞧著嚇人,卻又轉好了。直到了八月,卻又病了,拖拖踏踏地,一直到了冬月裏,卻是一直不見好。
雍正自己笑道:“若是朕在這個月份去了,正好是和先帝爺在一個月份裏。也真是巧。不過想著這十九年,怎麼就那麼快呢?朕在清溪書屋前聽先帝爺的遺詔,好似還是昨天似的。”
旁邊弘晝笑道:“那是因為阿瑪太操勞了。記得早先的時候,一批折子就是七八個時辰——那時間過得還不快?”
雍正一看,周圍的人都露出於我心有戚戚焉的表情,自己也笑了,略帶些得意地道:“怕是和先帝爺比,朕也就勤政這一個長處了。”
說了那句話之後,第二日雍正難得地輟朝了,宮裏傳出來消息,皇上重病。
眾人都以為,怕是雍正先前所言,一語成讖。然他竟是又好轉了,到了冬月廿一,竟是能自己坐起來批折子。
眼見著進了臘月,又是年關,喜氣一衝,雍正身子又能好起來,也未可知。各自正心中暗自放下了心,卻忽地在某日的下午,聽到了宮裏的雲板喪鍾。
胤祈一怔,直覺問道:“這又是哪位娘娘過世?”
蘇遙在旁,小心看了胤祈一眼,才低聲道:“回爺的話……這聲響……約莫是皇上……”
胤祈怔愣半晌,才輕聲問:“今兒是……什麼日子?”
蘇遙也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忙道:“今兒是臘月初九。”
胤祈點了點頭。
可不就是臘月初九麼……昨兒,才親手從雍正手裏,接過了賜粥。
臘八才過了,那粥裏棗兒的甜味兒,現下……還能回想起來呢。
然,再沒有今年的糖瓜兒了……
胤祈不知怎麼的,眼淚忽地就下來了。
前幾日不是還說,身子漸好,還有……好些年的麼?
為什麼是今天……今天還想進宮去,問問他,過年的時候,願不願意,幸王園,去溫泉住幾日,也學著康熙,找找樂子。
徽班進京,約莫也該是這個時候了。什麼時候宣召進來,也聽聽和昆曲秦腔不一樣的聲兒呢?縱使不喜歡玩樂,聽個段子,也是張弛有度了。
還有想說的,軍機處改製的事兒。真能成了,又是給自己減輕些負擔,也讓決策更公平一些兒。
也想勸他兩句,平日別抓權抓得那麼緊。皇帝就是要支使著別人做事的,事無不親臨自專,天下事無不總治,隻能讓自己疲憊,又落得一身不是。
……
想說的話,實在是太多了。
可偏生,那個人,他不等胤祈說出來了。
耳邊似是很遠的地方,有人喚著他,胤祈慢慢側過頭,看見蘇遙的嘴巴一張一合。又過了半晌,他才緩緩地回神。好似是,方才靈魂出竅了一般,竟是什麼知覺也沒有了。
這臘月的天,蘇遙竟是滿麵密密麻麻的汗珠子,胤祈衝他勾了勾嘴角,道:“怎麼急惶成這樣?不就是問了你一句話麼……”
說到一半,他自己停下了話。
聲音竟是這樣低啞微弱,不忍卒聽。
蘇遙臉上竟不知是淚是汗了,嘶啞著聲音道:“爺!你真傷心,你哭出來!你叫喊出來!爺!你這樣子要嚇壞了奴婢們了!”
胤祈搖了搖頭,低聲歎道:“這時候……還有什麼好哭的……人都沒了,我哭給誰看呢?”
抬手擺了擺,胤祈道:“去告訴福晉和側福晉,收拾好了,進宮裏跪經。弘意也照著品級穿好了大衣裳,叫他……多陪陪弘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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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宮裏,壽皇殿的靈堂已經擺起來了,還是雍正十三年時候備下的棺木,此時拿出來暫且用上了。
這還是當年胤祈掌管內務府時候備下的,真沒想到,最後雍正用了的,竟還是這副棺木。
皇子王大臣在壽皇殿跪了滿地,大學士鄂爾泰和張廷玉並肩站著,手裏捧著雍正當年擱在正大光明匾後的皇太子密封,宣詔。
胤祈從背後看著弘晝哭倒在地,被攙扶著起來,接住那泛黃的密詔,忽然間就有些恍惚。
真的好似是當年康熙過世,在清溪書屋前,四阿哥胤禛,也是這麼……
然而現在,他已經躺在了張廷玉身後的棺槨之中。
二十年……真是倏忽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