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伺候的內侍吃什麼是有嚴格規定的,蔥、薑、蒜、辣椒、魚蝦、羊肉這些味道重的東西都不許吃,不然在伺候的時候身上有一絲異味,尤其是熏著了皇帝,那就是衝撞聖駕,是死罪。於是又道:“將這兩個也拿走吧,出門在外,不必立那麼多規矩。”小林子感激地謝恩,將那兩個菜也撿到一邊的桌子上,自己半側了身子站著吃。
侍衛們和小林子在吃東西,胤礽捧著茶杯側頭看窗外作高貴憂鬱狀,其實是在發呆,能找個地方安靜發呆太不容易了。
這時候又是九月,茶樓下是一條巷子,很幽靜。巷子對麵一戶人家,高高的青灰色磚牆內種著一株桂花,彌散一巷甜甜的暗香。胤礽在樓上坐了一會,窗外綿綿密密下起雨來。離胤礽不遠的座位上坐著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眉毛濃重,麵容俊美神情慵懶,卻偏偏給人一種能隨時躍起來的力量感,像林間一隻休憩的豹。胤礽上樓時他的眼光掃過來,簡直像冷電一樣,第一時間激起了侍衛們的防備心理與戰意。他懶懶的倚在窗口也在看高牆內的桂花,拿著個杯子自斟自飲,喝的卻不是茶,而是酒,酒香襲來,是陳年的梨花白。
雨下了片刻,樓下忽然一陣騷亂,“探花郎!”“探花郎……”茶巾把子興奮地招呼:“探花老爺,樓上請,瞧您這一身,都淋濕了,把外頭的大衣裳脫了我給您晾晾吧?”一道帶著笑意的悅耳好嗓子道:“那就麻煩你了。”接著又是茶巾把子更興奮的聲音:“哎呦!隻是舉手之勞,怎敢當老爺您的賞!”先前的聲音便又道:“你就拿著吧。”茶巾把子又道:“這可就多謝老爺了。”接著是上樓的腳步聲。
這一番擾攘驚動了胤礽,他回過頭來,隻見木質樓梯上徐徐走上來一個斯文的少年公子來,正是去年的新科探花郎沈廷文。沈廷文看見當樓梯坐著的青年男子,一怔,旋即了然的看了眼窗外,臉上露出驚喜來,正要說話,一展眼又看見胤礽,眼睛更是一亮,撇下男子走過來,作勢要行君臣大禮。胤礽止住,他便揖了一揖,道:“……二公子。”胤礽點了點頭道:“沈大人來避雨?”沈廷文眉眼天生的含情帶笑,說道:“正是,不意在此巧遇公子。”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被他說出許多言之不盡的韻味來。
真素……天·生·誘·受!胤礽感概,想必在女人堆裏無往不利,合該被男人好好疼疼,麵上卻保持清淡狀看了一眼青年男子,道:“那是貴友麼?不打擾你們,我隻是在這裏歇歇腳,片刻就走。”這句話其實是逐客令的意思,非常符合高潔的太子殿下的形象,沈廷文明顯對胤礽很有意思,卻識趣地不多作糾纏,行了個禮道:“那在下改日再去拜訪二公子。”
這麼眉眼通挑,有前途。胤礽又點了點頭,沈廷文便再行了個禮,恭敬而不失風度地退開,回到青年男子桌邊。胤礽繼續望向窗外扮憂鬱高貴,眼睛餘光卻密切注意沈廷文和青年男子,這一對外表好配啊,有米有j情?
然而讓胤礽失望的是,沈廷文坐下後並不說話,而是還保持著一個相對恭敬的坐姿,胤礽知道這是在表示對自己這一國太子的尊重之意,而青年男子依舊倚著窗口喝酒,並不理會。胤礽明白有自己這麼一盞鋥光瓦亮的大燈泡在情形是不會有什麼進展了,心中甚是遺憾,微蹙了眉頭收回目光,看看侍衛們都吃的差不多了,帶著侍從們走下樓去。
胤礽下樓時沈廷文恭敬地站起來行禮目送,胤礽也不失禮貌地又對他點點頭。
看著侍從撐起傘,服侍微服的太子殿下登上來接的華美馬車,一行人在煙雨中漸漸走遠,沈廷文緩緩坐下,靠著椅背歎息一聲,慢慢撐開了手中的折扇喃喃自言自語道:“這一張小臉,不知道笑起來是何等活色生香模樣。”聲音小的隻有同桌坐的這人能聽見,潔白的扇麵上一株墨蘭枝葉曼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