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雖說前一半受盡了苦,後一半也是享盡了福,山珍海味吃遍了,豪宅大樓我也住夠了,多少人看了我的電影神也沒了,魂兒也沒了……這樣的風光,多少人幾輩子換不來?”

女孩兒猛地撲過來抱住了她,讓痛陳自己豐功偉績的柳大影後把後麵的話默默地咽了回去。

她一直勉力微笑的表情,在這個懷抱裏,終於換成了一個苦笑。

“死這事兒,沒有人不怕,畢竟眼睛一閉,一切就都煙消雲散了。可我一輩子什麼都沒怕過,你這麼抱著我我哭,是想讓我陪著你哭一場,喊著我不想死,說我害怕?

可那就不是我了啊……今天好歹讓我留點體麵,好不好?”

“好。”過了好一會兒,耳邊才傳來女孩兒悶悶地回答,柳亭心又笑了,她就喜歡池遲的這份體貼,從來都有節有度,讓所有人都舒服。

安瀾太靜,顧惜太鬧,不管她還能活多久,總是想最後的這點日子裏再多一點自在,來找池遲做伴兒真的是最正確的選擇了。

如果不是白叢凱突然來了,她其實是想跟池遲合作完這一場戲之後就離開澳國的,她想去看看那些她迷戀過的海洋風光,再去一個她不曾涉足的國家,靜靜地走,無聲地看,多看一點兒是一點兒。

池遲看著柳亭心,眼睛裏還帶著那點水光:“我現在笑不出來,可能明天會好一點。”

“沒事兒,我還等著你請我吃那什麼駝肉呢。”

女人幹瘦的手揉了一下女孩兒的發頂,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現在的池遲有點陌生。

可能是見慣了她柔和淺笑的樣子,現在的她神情太過哀痛肅穆了吧。

“是羊駝,我請你吃羊駝肉,沒戲的時候再帶你去別的地方走走……其實這個世界上的精彩還有很多很多……我們可以去玩兒滑翔,我一直想去但是沒有去得成。”

“滑翔?你說到滑翔,我倒是想起來我以前想過要學潛水的,可惜後來太忙就忘了,以前,我跟老外合作拍了一部電影,就在一個海島上,那兒的男男女女都不用潛水設備,就能潛到海水下麵去割鮑魚,還能帶上來各種的貝殼……

我記得,有個女孩兒頭發很長、很黑,出水的時候就像是一條美人魚……”

柳亭心講著自己當初的那點小經曆和小遺憾,終於讓房間裏的氣氛鬆弛了下來。

白叢凱悄無聲息地轉身進了衛生間,將近四十歲的大男人,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鼻涕眼淚一把一把地流。

一聲不受控製的抽涕戛然而止,讓外麵說著話的柳亭心停了下來。

“這麼多年了,他還是這麼愛哭。”說完了這句話,柳亭心突然很有興趣跟池遲講講那個男人了。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我第一個經濟公司的司機,我紅了之後,公司指派他當我的保鏢和司機……那個年頭人們看見明星比現在要不理智一點,我被人推倒在地上蹭破了胳膊,他居然捧著我的手就開始哭了。

哭包啊,他一直是個哭包。

後來……我被雪藏了,他也從那家公司辭職,去給一個大經紀人當助理,慢慢地又有了人脈和關係,我的第一部電影,是他跟人在酒桌上喝了一天兩夜換回來的……

也不怕你笑話,我家裏的人都是一群吸血的螞蟥。我媽隻愛打麻將,我爸又是個沒用的,我還有個哥哥,比我爸還沒用。我年輕的時候剛出名,他們就跟我說讓我趕緊傍上大款當個闊太太,我被雪藏了,他們就天天來鬧我,還收了別人的聘禮,讓我嫁給什麼有錢的混混。我哥得罪了一群流氓,他們還想讓我去替我哥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