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陽光縫衣服。她眼睛還很好使,遠遠見到劉戈三人就放下針線,露出柔善的微笑:“衍行啊,你回來了?這是誰啊?好乖的小孩子。”
小蘿莉眨巴著眼,眼睛忽然就紅了,向羅秀雲張開兩隻手想要抱抱。羅秀雲將她接到懷裏寶貝似地抱住,笑著問道:“穿得真暖和,奶奶都舍不得放手了,來,告訴奶奶,你叫什麼?”
小蘿莉張了張嘴,卻沒能擠出悠霓兩個字來,最後急得眼淚不停地往下掉,淚汪汪地望向劉戈。
劉戈暗叫糟糕,一上門就露了餡。這也不怪小蘿莉,就連他這麼大一個人見到慈母般的羅秀雲都有種想落淚的感覺。他忍不住懷疑這張家坰的水土是不是特別好,養出來的人都不同於一般。
劉戈抹了抹臉,蹲下用手語跟小蘿莉交流:“喜不喜歡奶奶?”
小蘿莉點點頭。
劉戈摸摸她的小腦袋瓜:“喜歡的話,現在就去拿掃把幫奶奶掃院子好不好?你能不能拿起掃把?”最後的詢問帶上了狐疑。
小蘿莉有些不舍,但還是邁開小腿跑去另一端拎起掃把。見劉戈那表情分明是懷疑她不曉得怎麼掃,不由握起小拳頭朝他晃了晃,立刻就在那棵光禿禿的琵琶樹下掃起葉子來,向劉戈證明自己是很厲害的。
羅秀雲望著他們笑笑:“這是怎麼回事?”
對著這個看起來非常親切的羅秀雲,劉戈覺得自己沒法說謊。他看了看木頭君,覺得要這人開口解釋簡直比摘下天上的月亮還難,隻好自己把事情說了一遍。
劉戈的直覺沒出錯,羅秀雲果然沒有為難他們兩人,反而應承說到時他們要真被掃地出門,可以躲到這邊來。
自從幫羅秀雲大掃除之後,劉戈就整天自動自發地帶著小蘿莉往這邊跑,跟著羅秀雲剪窗花、寫春聯、醃果子,好像要把老人家的手藝全學光光,簡直比木頭君這個真學生還賣力。
張正揚在蜀川那邊的事還沒完,隻匆匆打了幾通電話回來。這天劉戈依舊抱著小蘿莉來找羅秀雲,卻發現院子裏沒人,趕緊進屋去,隻見羅秀雲坐在地上,用手小心地捶著腿。
“師母,你沒事吧?”劉戈喊師母喊得非常順溜,照他自己的解釋——張正揚在他們大學掛了名,自然也是他的老師。他放下小蘿莉跑過去查看羅秀雲的情況,卻被她搖頭笑著製止:“沒事兒,老毛病犯了,又不小心摔了一跤。”即使是這種境況,年過半百的羅秀雲還是笑得讓人心安。
這樣的老人,誰忍心讓她孤零零一個人過日子。劉戈心頭發酸,把羅秀雲扶回房裏,讓小蘿莉在旁邊陪著,自己跑去灶間忙活。沒一會兒,他就端回一盆熱水,準備給羅秀雲洗腳,緩解一下老人的痛楚。
看出他要做什麼,羅秀雲想要阻止,卻被劉戈按了回去,笑著寬慰:“我爺爺腿腳也不好,這事我很在行。爺爺說甭管我以後成了啥大人物,在他麵前就是他的孫子,在父母麵前就是兒子。如果這都記不住,就不必進家門了。所以在師母麵前,我當然得做學生該做的事,否則回去以後我就慘了,肯定會被爺爺打斷兩條腿扔到大街上喂狗。”說完已經把羅秀雲那因為衰老而變得幹瘦的雙腳浸入溫水中,小心地按摩著。
縱使羅秀雲平日裏對什麼事都看得很開,眼睛也忍不住溼潤了:“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貼心?”
小蘿莉也蹲下`身,學著劉戈的樣子幫羅秀雲揉著腳。劉戈心中欣慰,仔細地教導小蘿莉該怎麼做,口裏像是閑話家常一樣,跟羅秀雲說著自己小時候的事:“我以前一點也不懂事,聽到爺爺這樣說索性就不去見爺爺了,非得老爸逼著才肯回去,沒少挨打。十歲那年啊,我為了躲避回老家的日子,我帶著小表妹倩倩偷偷跑去海濱市玩冰雕玩了一整天,搞到兩個人都凍病了。當時老爸氣得要給我一頓胖揍,還好老媽就心疼護著我說‘兒子都病了你還想怎麼樣’,老爸想揍又不能揍,那臉色別提有多精彩了!”
說著說著,劉戈猛然察覺盆裏的水已經沒了溫度,趕緊扶起羅秀雲讓她躺床上休息:“一不小心說太多,水都涼了,我去把木頭拉來給您煮粥。”他吩咐小蘿莉在這裏看著,自己去木頭君家找人。
羅秀雲看著他離開,才伸手摸摸小蘿莉的頭,自言自語似地詢問著:“你這劉戈哥哥啊,藏得好深,是不是很少有人能說心事?”
她活了五十個多年頭,怎麼會聽不出那語氣裏的懷念?沒錯的,那正是懷念,揉雜著無法重來的懊悔與惘然,真真正正的懷念般的語氣。再想想劉戈看向她時的眼神,她已經大抵能猜出發生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的事了。
能讓一個年輕人懂得這樣珍惜起這一切,除了真正地失去過以外,還能有什麼原因?
沒過多久,劉戈果然拉了木頭君過來,兩個人跟羅秀雲打過招呼以後,又跑去灶間忙活。這時候門口忽然一陣喧嘩,大老遠就聽到張威的喊聲:“正揚嬸,國振哥回來了!”
正在灶間觀摩木頭君煮粥的劉戈聞聲跑了出來,想瞧瞧羅秀雲的兒子長什麼樣,琢磨著如果武力值比得過的話,得對方揍一頓——居然把腿腳不好的老母親一個人扔在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