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琨在含光殿裡坐著。他和林清秋不同,他已經接到了訊息,說領兵朝著京城而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皇後。
對,馬玉英至今還是他的皇後。因為在她“死後”,他並未重新立後。不是他沒那個機會,他隻是……不想。
為什麼會不想呢?是怕文武百官認為他色令智昏?是怕史官在史書上書他壞話?還是擔心林清秋入主棲鳳宮後會抹掉那個傻大姐曾經存在的痕跡?
李琨不願去想。隻是催眠一般告訴自己:還是不要過度刺激前朝那些老頑固們了。
現在李琨回過頭去再想那些日子,隻覺得自己真是可笑。馬玉英哪裡傻了?傻得明明是他!
一月,年關將至。北方冷得厲害,四處都是大雪封山。
給葉棠煮了熱茶的花榮見葉棠趕路行軍一路辛苦,連眼睛下麵都有了青黑的顏色,忍不住勸她:“將軍,您何必急於一時?今年天災不斷,四處都是**。不用您打到京城,隻要再多拖些日子,那狗皇帝自然會為其他人所殺。”
葉棠也沒跟花榮客氣。她把花榮手裡的茶擱一邊,自己就把花榮當成了大號的暖寶寶抱在了懷裡。
一回生二回熟,花榮也習慣了葉棠時不時就要他親親抱抱的舉動。隻是他麵皮薄,非要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才願意與葉棠親暱,每每日照曬不黑的白皙麵龐上還總是會泛出紅暈。
欣賞了幾秒花榮麵飛紅霞的模樣,葉棠才心滿意足。她散了花榮的頭髮,道:“我著急可不是為了殺那位。”
“那您是……?”
“現在是冬天,有冰雪封著時疫蔓延得還不算快。但若再沒人管,等開春了,萬物復甦冰雪消融,時疫也跟著捲土重來。今年秋天雨下不來,糧食四處欠收,冬天又這麼冷,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死了的人又會變成多少人的盤中餐……”
手指滑過花容的髮絲,葉棠望著花榮的眼睛,目光卻沒有凝在花榮身上,而是投向了廣袤的大曆疆土。
“殺人何其容易,難的是救人啊。”
花榮聞言肩頭一動,忽然就明瞭了葉棠的想法。
“是,將軍說得對,殺人何其容易――”
想要拯救一個國家,卻不是殺了狗皇帝換一個天子就能成的。
大年初一這日大曆京城無血開城。葉棠騎馬經過的路旁跪的全是平民百姓。
李琨站在大殿之上,聽著寒風呼嘯的聲音。
“皇上!皇上您怎麼還呆站在這裡!?”
林清秋恨鐵不成鋼地拽著李琨的袖子,搖晃了他兩下。見李琨依舊呆著不動,隻有目光望向遠方,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人的到來,林清秋氣急怒極,一巴掌扇在了李琨的臉上。
“醒醒!皇上!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這樣!方才殿前軍來報,叛軍撞開南門了!您快調集軍隊攔住他們啊!”
“攔……?”
李琨這才有了表情。他轉過頭去望著林清秋似笑非笑:“朕拿什麼攔?”
何家的虎符確實在德妃嫁入宮中時就到了李琨手上,所以何太尉掛印不告而別後李琨也沒有特別在意何太尉的動向。
哪知到了要調集軍隊的時候,他把虎符給了親信親信卻指揮不了何太尉留下的軍隊。他拿著虎符親自走了一趟,總算集合起一支大軍,然而養軍需要糧草。趙首輔辭官後帶走了他那一派係的官員,以往置辦軍中物資的人大多都在這些離開的官員之中。
糧草硬籌當然是籌得上的。高門大戶受此盤剝直接就把盤剝平行轉移到平民身上,皇帝要他們交糧,高門大戶吐出去多少就要從百姓和隱戶身上吃回來多少。更別提林清秋那邊還在大張旗鼓地燒著國庫的銀子四處施粥,活脫脫是敲骨吸髓的惡鬼在沽名釣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