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木小石猛然抬起頭,剛想找借口拒絕,董老師卻轉過身急匆匆地走了,再次留下這個可憐的男孩子雙手抱緊腦袋,獨自品嚐絕望。旁邊傳來同學們吃吃的笑聲,牛小虎實在忍不住了,竄過去,勾住木小石的肩:“走,咱們一起回家!”
誰知道,木小石猛的一掙,掙脫了牛小虎的手,瞪瞪地看著他,眼睛裏布滿血絲,不知道有幾個晚上睡不好覺了,他揮舞著雙臂,哭喊:“你滾開,你們都滾開!什麼朋友嘛!狗屁!狗屁都不如!”說完瘋了似的跑出去。
“快跟上!”柯冬和牛小虎顧不得收拾書包,跌跌撞撞地也衝了出去。跑出教室後,他們暗暗舒了一口氣,木小石這家夥並沒有跑出校門,狂奔亂舞,而是跑向了操場,兩個人跟在後麵,看著他像一隻被一塊紅布挑逗瘋了的小公牛一樣,在跑道上跑著,一圈、兩圈、三圈——
“別把他累壞嘍!”牛小虎有些擔心,小聲跟柯冬嘀咕。“沒事——”柯冬也壓低了嗓音說,口氣中有些鎮定的成分,“我跟秦爺爺學過,運動是疏解情緒的最好方法,生氣了打打籃球,打打沙袋,跑跑步,出一身臭汗,情緒也就沒了。等一會兒,他跑不動了,情緒也就釋放得差不離兒了。”
兩個人站在操場邊等他。果然,在跑完第五圈兒後,木小石的腳步慢了下來,最後終於停下來,然後癱軟到跑道上,就勢身子一滾,四腳朝天躺下來。
柯冬和牛小虎跑過去,一左一右,也躺倒在操場上,木小石抹一把臉上的汗,鼻音很重地說:“你們倆又來幹嘛?”
“你發現你自己有一個固定的做事習慣方式嗎?”柯冬的問話有點突然,讓木小石一愣,柯冬接著說:“遇到事了先是忍,再是逃避,實在被逼急了才會麵對,想辦法去解決,是不是?”木小石身子一震,然後慢慢地軟下來,半天才開始說話:“我爸爸死了之後,媽媽一個人太苦,我從小都被告訴要乖乖的,不能給媽媽找麻煩,所以我學會了忍,學會了躲,你問我怕什麼,說是怕同學們嘲笑,其實我更怕媽媽難過,怕媽媽皺緊的眉頭……”
木小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柯冬伸出胳膊,繞過木小石的頭,碰碰牛小虎,兩個人會意地爬起來,離開了操場,留下已經釋放了恐懼的木小石。
第二天,木小石和媽媽一起來到學校,媽媽的臉上看不到多痛苦,木小石更是渾身輕鬆。周五母子倆去了醫院,周一木小石再上學的時候,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走路都雄赳赳氣昂昂地,搞得柯冬不無擔心地湊過去小小地恐嚇一把:“剛做了手術,要小心,不要劇烈運動哈,得意忘形了,小心樂極生悲。”被擾了興致的木小石翻了翻白眼,老老實實地溜到座位上坐下了。
木小石過後說,其實媽媽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脆弱,知道了兒子的毛病後,很是內疚,然後打電話谘詢了一個相熟的醫生,經過診斷,確實是包皮過長引起的泌尿係統感染,建議做個切包皮的小手術,母子倆就放下心來了。
“我的天哪!”木小石講完了這幾天的經曆,最後用雙手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圓,“原來,這麼大個的紙老虎,是我自己整出來嚇唬自個兒的哈!還有,還有,我還發現,媽媽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脆弱,她好堅強耶,那天送我進手術室,媽媽拍著我的肩頭,眼睛裏一點驚慌都沒有,我怦怦跳得好快的心,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老媽是我堅強的後盾呢,”
做了手術後,木小石仿佛是卸下了天大的重擔,腳步輕盈得幾乎想要飛起來。終於能和大家一起去打水了,終於可以在口渴的時候,一揚脖把滿滿一杯子水一飲而盡了;終於可以和同學們勾肩搭背地去上廁所了,終於可以,哦,是終於不用舉手報告,然後在大家各種各樣的目光注視下,跑去廁所了。
卸下心理負擔的日子無比燦爛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