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有一段長長的樓梯，我們一起走下去，走下去，好長好長時間沒有人走過了，這裏好靜，不過它似乎非常歡迎我們。而且，這裏很安全，什麼時候走累了，隨時可以坐下來休息，如果不想繼續往下麵走了，我們隨時可以轉身上去。那個毛毛蟲就在這裏麵，但是，我們好像還沒看到它，也不知道它會藏在哪兒，不過，我們知道，小小的毛毛蟲是傷害不了我們的。”
“我們一步步走下來，眼前是一個幽深幽深的山洞，也許毛毛蟲就在這裏，不過，別怕，我們知道，小小的毛毛蟲是傷害不了你的。山洞兩旁有一些房間，門關著。裏麵住著小時候的你自己。我們在山洞裏走著，走過一扇一扇的門，噓——細細聽，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如煙的聲音忽然劇烈地顫抖起來：“我聽到了哭聲！那是我，是我在哭。”
“從哪個房間裏傳出來的，你能走進去嗎？你幾歲了？”
“我看到房門了，我四歲了，我推開了房門……”如煙的呼吸開始急促，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看到了什麼？”
“一股味道，新家具的味道，好難聞，嗆，怕！”原本鬆鬆地垂在身邊的手握緊了拳頭，全身僵直起來。
“深呼吸，呼氣的時候試著把緊握的拳頭鬆開，鬆開……試一試，你可以走進去嗎？”
如煙的呼吸稍微放鬆了一些，拳頭也鬆開了。“我走進去了！”
“你在一個什麼地方？”
“一個家具店，好大，好濃的氣味兒！”
“店裏有些什麼人？”
“有我，媽媽，還有老板，是個女的！”
“你在做什麼？”
“我在哭！”
“發生了什麼？或是有人對你做了什麼？”
“我跟媽媽看家具，媽媽和老板說話，沒人理我，我從地上撿到一個木塊，敲著茶幾玩。忽然，老板發現了，說我把茶幾劃破了漆，賣不出了，非要我們買下來。媽媽和她吵架，媽媽也罵我！”
“媽媽罵你了？”
“恩，因為我這幾下，我們就要花幾百塊錢買一個沒有用的茶幾回去。媽媽看我的眼神好涼好涼。媽媽不要我了，我闖禍了，媽媽不愛我啦！”如煙開始抽泣：“那個女人好凶！我闖禍了，媽媽不要我了，媽媽要拋棄我。我好怕！”
……
“現在，我們走在回家的路上，媽媽很生氣，很生氣，自己往前走，一直在罵我。我跟在媽媽後麵一溜小跑，我怕！我闖禍了，媽媽不愛我了！”
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
老師的聲音溫暖厚重，包圍著如煙：“現在，走過去抱抱那個四歲的小女孩吧！告訴她一切都過去了，媽媽那時候很煩惱，她不知道怎樣麵對自己的煩惱，所以傷害了你！那是她的情緒，不是你不可愛！那不是你的錯！媽媽還愛你！你已經長成一個11歲的大姑娘了，你有能力保護自己，有能力愛自己，有能力自己解決問題啦！那隻毛毛蟲，我們找到了，在小時候，它看上去是那樣猙獰可怕，但是現在，你是大姑娘了，再也不會怕那樣一隻毛毛蟲了，它很小很小，再也沒有能力傷害到你。”
“她在我的懷抱裏瑟瑟發抖，我這樣告訴她了，她點點頭，我給她擦幹淚水，媽媽帶她去公園玩了。”
“好，我們走出房間，回到山洞裏，我們往回走，現在我將數3個數，1——身體恢複知覺，回到樓梯，往上走，2——大腦漸漸清醒，樓梯比我們剛才來的時候明亮了一些，3——你可以慢慢睜開眼睛——我們走了上來，看一看周圍，你還在熟悉的房間裏。你是一個11歲的大姑娘，有能力保護自己了。”
班得瑞輕靈的樂聲跨越千山萬水，從心的彼岸飄過來……
放棄語言，放棄思想，放棄耳朵，甚至放棄身體，隻留心在飄蕩，沉下去……沉下去……直到，觸摸到潛意識裏真實的痛。
“搓搓你的雙手，搓搓你的耳朵，你醒過來，看看周圍，你的同學都在你的身邊——”
如煙睜開眼睛，搓搓雙手，摸摸自己光潔的臉頰，那裏還殘留著點點淚痕。她看到了李文老師溫暖慈愛的目光，看到了四位同學驚愕加驚喜的笑容：“我找到原因了！找到原因了！原來，我怕的不是油漆味，我怕的是媽媽不愛我。”說著說著，如煙笑了，笑得那麼甜美：“媽媽是愛我的，對不對？發火也是愛我的，對不對？”所有的人一起使勁兒點頭。
“那，我從今以後，就不怕油漆味兒啦，我可以跟著爸爸媽媽搬到新家裏去了？耶！”如煙歡呼起來，心裏無比的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