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沒有?
顧采榛不止一次地想,要是可以重來該有多好,為什麼沒有後悔藥賣呢,困惑一如你我。可惜我們投錯了胎,來到了這個宇宙;這裏的上帝特別欠虐,非得定下這麼個天殺的遊戲規則。但是顧采榛並不是個逆來順受的鬆鼠,他不喜歡把“這就是命啊”之類的掛在嘴上,盡管這也許隻是因為他理解不了何為“命運”。這大概也不能叫做樂觀,不過是習慣了向前看。過去?過去全是沉沒成本[1],管他去死。
很簡單的道理,誰都會說,還引經據典頭頭是道。但真正能說到做到的是鳳毛麟角。
顧采榛謔地站起身,拉了拉衣服下擺也離開房間。
門很孤單地緩緩合上。有時候沒有生命沒有意識也是很幸福的,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人上趕著要自殺呢。
顧采笙在廚房裏燒水。他很專注地放了大半壺水,很認真地把電水壺的插頭插到接線板上,然後很敬業地守在水壺旁。
顧采榛找過來,看了看顧采笙沉靜的側臉,又看了看另一邊十分顯眼的飲水機。看起來還是先什麼也別說比較好。
連看都沒看顧采榛一眼,顧采笙突然沉聲問道:“要吃水果嗎?我洗給你吃。”嘴唇幾乎動都沒動,乍看上去還以為是傳說中武林高手的腹語。
那我剛才端到你房間裏的是什麼?顧采榛實在不想在如此凝重的氣氛裏吐槽,但是,找借口也不帶找的這麼拙劣的啊。
暗暗糾結了一會兒,雖然小鬆鼠直覺到現在並不是把剛才的話題進行下去的好時機,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說點什麼,於是怯怯地喚了一聲:“采笙?”
顧采笙低低應了,還是專注地注視著咕嚕咕嚕響的那一壺水。
喂,那鐵疙瘩有什麼好看的?至少轉頭看我一眼呐!
顧采笙其實也是個不善於表達自己的人,或者說總是希望自己會點法術,在控製不住地想鬧會兒別扭的時候施個結界把自己隔絕起來。你看,我們好像不小心窺到什麼真相了。顧采榛不禁有點沮喪;他以為自己和顧采笙已經足夠親密了。最親密的人,不是應該更坦誠一點的嗎?
麵對真正愛惜自己的人,可以無保留地展示全部的自我而不用擔心被嫌棄被無視。愛人是一直守在身後的那一雙臂膀。
顧采榛抬手揉了揉鼻子,把腦海裏昨晚煽情肥皂劇的台詞驅逐出境。他扶著廚房的隔門,又喚了一聲:“采笙……”
顧采笙仍然不輕不重地應了,單音節讓人辨認不出他的情緒。
氣氛有點膠著。
顧采榛站直了抖抖腳,把重心換到另一條腿上。
“我爹曾經跟我說過,其實大家都隻是在做著自己認為想做、能做的事情。不論是心甘情願還是被逼無奈,不論是積德行善還是殺人放火,在每個做事的人看來並沒有對錯。”顧采榛舔了舔嘴唇:“至於會對哪個人產生什麼影響,都是無法預測的。所以哪怕是非法砍伐隊,也並不會知道他們的行徑會使我和爹娘失散,會使我今天站在這裏。我也怨恨,但是這怨恨就像拳頭打在棉花上一樣。無非是自己跟自己慪氣而已,都是自欺欺人,是不願意直麵,是懦弱。”
我覺得我們不能一直生活在過去的籠罩下,生活在生離死別天各一方世事無常的陰影裏。
還是那句話: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似是而非的偽因果關係;憑著感情認定的那個原因往往隻是一廂情願而已。可惜的是,當意外出現的時候,感情似乎總是第一個被綁架的富家少爺。嗬,也是,誰讓他和理智住的那麼遠呢?但若是因為感情的緣故,就輕易地用幾年,甚至是一輩子來交付贖金,是不是也有點……太那個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