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賢沒有回答,他隻能感到不斷襲來的恐懼。

“這個等他醒來了,你和他說,你是醫生,又是他朋友,比較好。他的腿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前出過車禍嗎?”醫生問。

左賢頓了一下,說:“從屋頂上摔下來過。”

“哦……那有好多年了吧。”

“十年有了。”

“他這個積水不是一天兩天,膝蓋大概一直都不舒服,要是早點來醫院就好了,現在有點晚了。”

“他這個人不大抱怨。”左賢看著窗外的樹,說道。

並不知道嚴樊旬的痛苦,他也從來沒有說過。

十年沒有見過麵,見了麵之後也沒有完全地了解。♂♂

現實的殘酷永遠勝過想象,痛苦和無助的心情持續交織著。在這種情況下,光靠信任和愛不能解決任何實際問題。

就是這樣的無奈一點一點地構成了人生。

高中二年紀的時候,嚴樊旬是為了躲避父親的毆打才爬上了屋頂,他的失足也大部分是因為那個男人。

自己是跪下來求父母,父母才答應了替嚴樊旬付手術費的。

當時覺得很奇怪,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就沒有人關心嚴樊旬了嗎。

父母有時候會禮貌性地去看嚴樊旬,大部分時間,嚴樊旬就一個人躺在醫院。

有一次左賢每次走到病房門口,透過門上的窗戶,看見嚴樊旬靠在病床上哭。

小小瘦瘦的他抖動著肩膀,像一隻鬆鼠那樣無助。

左賢的眼淚止不住地從麵頰上流下來,他咬著牙把眼淚都哭完,去洗手間洗把臉,再去病房裏找嚴樊旬。

一定要成為所謂的大人,一定要強大到可以保護這個人。

仿佛誓言一般,深刻在心髒上的痛苦勾勒出了並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未來。

嚴樊旬住院那段時間,左賢每天下午都逃課去看他,像去探望女孩子一般,買些糖果帶過去。

班級裏會有些嘴碎的人說嚴樊旬是咎由自取,隻要聽到,左賢就會當著全班人的麵,把那個人打趴在地上。

“你以後再敢這麼說嚴樊旬,我就把你扔下去。”

提著對方的領子來到窗口,說出不是自己會說出的話。

那時候的自己不理睬任何人的勸解,隻有對方哭著向嚴樊旬道歉才罷手。

高二那一年,希望變強的願望在心中一天一天地滋長,懵懂的情感也以緩慢的速度滋生著。

會覺得幸福和痛苦都是因為嚴樊旬,一天見不到就會不知所措。

看到他把糖吃下去,心底就會浮現出無比幸福的感覺;乘著他睡著去吻他的臉頰,緊張得全身顫唞,一旦得逞了,就能高興一整個星期。

所以有一天嚴樊旬不見了之後,連自殺的念頭都冒了出來。

見不到嚴樊旬就不想活下去,少年之時的心情簡單到愚蠢。

嚴樊旬不在醫院,不在家,也沒有回來學校。

現在想來,很可能是父母當時和他說了什麼。

比起去陪病床上的嚴樊旬,上學和落葉一樣微不足道,但父母卻並不這麼認為。

為了找到嚴樊旬,幾乎跑遍了整個城市,腳上磨出了水泡,水泡又被磨破,最後磨出血來。

任何常去的地方都沒有嚴樊旬的身影,看著街上的人流,感到了仿佛深海一樣的絕望,左賢停下腳步,在四岔路口像迷路的孩子一樣放聲大哭起來。

想見嚴樊旬,想陪在嚴樊旬的身邊。

他跪在路口,心裏一遍又一遍默念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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