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弟妹莫擔心。”廖廣峻一派溫和,卻也不容置疑,“我家小弟沒別的好,就是死心眼。至於外頭那些,一朝輕狂而已,總會知難而退。”
聽似輕描淡寫,實則內藏深意。知難而退的難從何來,又如何不因私傷公?廖君盤甩手掌櫃做慣了,沒聽出弦外之音。樸久!出身高牆深院,卻是立時領會,當下以茶代酒,雙手舉杯過額,低頭恭謹一敬。
廖廣峻擺擺手,受了這禮,這事便就此定論。
“久!你這……”廖君盤有些受不了如此肅穆的氛圍,“哎,你沒錯沒過的,廖家如何會對不起你……”說著說著想起了此中關鍵,廖大俠劍眉倒豎,怒了,“我何時提過半句要納妾了?!”
這一嗓子吼出來,嚇著了旁邊丫鬟抱著的小娃兒。廖小公子哇哇哭了幾聲,四下一張望,衝著他爹親娘親眨巴眨巴眼睛,卻是朝廖廣峻伸手討抱。
“廖大俠自然無礙。”廖廣峻得意洋洋接過小小軟軟的侄子,心疼地又哄又拍,“廖莊主可就身不由己。”
廖君盤咂吧咂吧這句話,終於領會了其中要害,酸溜溜地瞪一眼在廖廣峻懷裏啃指頭的兒子,埋怨一聲嘀咕幾句意思意思,順手翻翻桌上一迭拜帖,慢慢皺起了眉,“虧他們出身名門,這般把自家女兒終身大事當買賣來做,也太不要臉了。”
廖廣峻歎了口氣。他這小弟,擔了個莊主的名兒,除了趁著有人打上門來時過盡了比武的癮,哪裏還出過力?虧得他尚未輸過一場,加上本也不曾指望他操心這些,姑且算他盡責了罷。
廖君盤卻還不停嘴:“恬不知恥的乃是父兄。都是麵嫩臉薄,雲英未嫁的,我們下手也別太狠了。”
真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不用他來操心打發,自然有心情閑話評論。廖廣峻氣得樂了:“你倒知道適可而止。”
“小師弟隻是說著玩兒。”廖君盤領會岔了,替任何方分辯道,“他自小便點子多,可若說真動了怒的,隻就當年那一回,也不過……”
也不過折騰出來個驥莊,還有驥莊這一大堆子事兒。
廖廣峻渾不料他家小弟胳膊往外拐,竟然學會了護犢,聞言一怔。待得回過神來,心裏也不知是氣是惱是樂,還是寬慰,亦或失落。隻是過往歲月如潮般擁上,眼中莫名酸熱,此地實在不宜久留,於是端出做大哥的架子,哼了一聲,把安靜下來的侄子往丫鬟手裏一遞,拂袖而去。
“哎?”廖君盤莫明其妙地望望廖廣峻急匆匆的背影,又看看桌上冒著熱氣的藥碗,抄起盤子就追了出去,“大哥,大哥!藥還沒喝那!”
這方子是他那醫術天下第一的小師弟開的,也就在換季時分調理幾貼,味道也不過份,絕不至於喝得一聞便想吐。大哥就算生氣,也沒理由和自己身子過不去啊!
──話又說回來,大哥到底氣的啥???
廖莊主廖大俠施出一等一的輕功追著他的大哥跑,一手托盤,一手撓頭,滿心疑惑。
廳裏兩個丫鬟死勁繃著臉,門口一對小廝拚命忍著笑。
樸久!的貼身婢女走上一步:“夫人。”
“說。”
“外頭那幾個,私下裏傳著話,說是……當年莊主上擂台,不是為了夫人,而是因為眼見得擂台上的人功夫不錯,武癮犯了。”
言下之意,不外乎譏諷樸久!不通武藝,不能與驥莊莊主琴瑟和鳴。
樸久!淡淡一笑:“那又如何?”
“夫人?”
“夫君敬我重我,且有大伯發了話,我又何必再去計較這點枝節,倒顯得沒氣量。”樸久!伸手抱過正吐著口水玩得開心的兒子,笑容舒展,一派大家風範,眼裏是風浪過後的平靜狡慧,“人,要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