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酒 二
任何方走在驥莊的屋頂上,間或抬頭望望西邊一片絢爛的晚霞。#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其實,自己也不怎麼清楚自己氣的什麼。
任森本就不多話語,遇到眼下的境況便愈顯寡言沈悶。他管的乃是內北院的那撥半大小子,倒也不拘於應酬。於是每日做完份內的事,便早早地不見了人影兒。不是回了裏院,就是在莊子裏外覓個僻靜的地方練劍。
幾日之前,任何方瞅了個隙,從忙亂裏提早脫身。回到住處,卻是一室冷清。那一刻,他心中忽生窒悶。那是種陌生而不適的感覺。故而今日,雖然浮生偷得半日閑,卻一時也不急著回去,隻信步在內莊屋頂。
倒也說不清是不是存了幾分賭氣的心思。
前頭又是一進院子,花花綠綠地晾滿了物什。陽光的溫熱照拂下,在箱櫃裏悶久了的皮毛散發著一片嗆人的黴味。任何方抬腳欲走,轉身前漫不經心的一眼,瞄到一樣事物,神差鬼使地再也邁不動步子。
那是一雙豹皮靴。
任何方的性子,沒用了的舊物斷了交情的故人,素來不放心上。難得對眼前的雙靴子隱約有些印象,便止步折回,彎腰抄起,拿在手上細看、慢想。
靴子軟厚底子,翻毛口兒,通體如漆,式樣簡約大氣,做工細致精良。此等顏色這般手感,正是成年墨雲豹的皮料子,五繡坊的一等一活計。
墨色的靴子,他不知有過幾雙。自家的皮料人家的手藝,他卻隻有過這一雙。那是還在寒家馬場的時候,他正拔個子,衣鞋換得極快。任森去鎮上探了消息長短,順帶置辦了幾樣衣物,其中便有這靴子。
靴子自然是好的,隻是饒是做得寬裕,穿到四五成新,也便嫌小了。
任何方兜著那雙靴子,跳上屋頂,斜靠在屋脊上,曬著西落的餘陽,吹著傍晚的山風,慢慢把玩一番,心裏漸漸酸軟,又澀又苦,又熱又甜。
任森心裏有結,他總是明白的。原以為過了幾年便也好了,卻不料到時至如今,臨到事頭,還是一般的退縮隱忍,竟有幾分像是聽之任之的不在乎。有情人之間,此種冷漠最是傷人。故而,他才會堵了一口氣在心頭。可眼下,低頭看看院裏,默默良久,憋不住,到底泄出一聲歎息。
從山上開始,他便有意訓導這撥人將帳目公私管得清清楚楚。隻是他是主子,用度向來大帳裏出。如今在驥莊,也是如此。兩人若是主仆倒也罷了,莊子裏衣食都有買辦。可既然情分不同,自然總有些私下的耗費……以任森的性子,哪裏可能拿去銷帳。偏偏他一貫用的好東西,而好東西的價錢,又都是一分錢一分貨的。再說,任森管的不屬驥莊在外頭打交道的行當,不似任鑫,家家混了個臉熟,誰都少不得湊過來套套交情。若私下自己買,統統得一分銀子一分貨地換。出的,卻是自己的份例。
驥莊雖從不未虧自己人,卻也經不得這般將貼。
他往日裏不曾想到這一節,稀裏胡塗也便過去了。眼下才知道,那人……
既然老是擔心日久生變,不是該給自己攢點私房錢收斂些情意留條退路麼?!明明信不過明明怕著那些有的沒的,為何卻又將所有的一切盡數傾注?!
心中被一種莫名的惆悵與惱火燒得灼痛,任何方猛然揚起頭,惡狠狠瞪向絢爛的天際。
卻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