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間生而不平等,家世、學識、智慧天分,乃至運氣,都是天壤之別。如果按照你說的,平凡之人理所應當成為強者的墊腳石,連活著都不配,不僅要為強者效力來獲得些許報酬、掙得吃穿住的銀子、片瓦遮身,以在這個世界有個立足之地,還要連身體也貢獻出去,連壽命都要延續給壽數短的強者,我覺得不應該。這個世界不是幾個強者的,無數個螻蟻般的凡人才有這個紅塵世界。”
紀雲說道:“我的人生平凡也好、苦難也罷,都是我自己的,你休想奪走。”
言罷,紀雲就像被一股虛空吸走似的,靈魂歸於軀殼,隨即而來是挖心掏肺般的疼痛,似乎將紀雲
活剝了。
恍惚中,紀雲和漂浮的床帳上方的紀青雲麵對麵,紀青雲的鼻子幾乎要碰著紀雲鼻尖上汗珠兒。
紀青雲說道:“好疼,你受不住的,你出來,把身體交給我,我求來的孩子我來生,我來承受這些切膚之痛,你就不用替我受罪了。”
紀青雲的聲音魅惑,“交給我,你就不痛了,所有的痛苦都會消失。這孩子你本就不想要,是我要的,我本就是借腹生子,產子的痛苦我來受。”
紀雲猛地坐起來,額頭汗水和話音一起噴過去:“滾!”
“頭出來了!”產婆大叫道:“撐住!不要瞎使勁,聽我的,吸氣兩次再往外呼氣,呼氣的時候再使勁。“
到了關鍵時刻,紀雲疼得渾渾噩噩的腦子反而清醒了,身體似被孩子撕裂成了兩半,清晰的感受到了排山倒海般的疼痛,紀雲心想,什麼火中取栗,油鍋裡撈錢恐怕也不過如此罷!
嬰兒的頭出來之後,溫暖的羊水也嘩嘩流出來,產婆托著孩子的頭,這是個努力的孩子,他不停的蠕動掙紮,頭顱轉動著,本來出來時是頭朝裡,等肩膀出來時,頭朝著上麵了。
紀雲再次使勁,嬰兒的下半身在羊水的沖刷下擠了出來,隔著一塊布,紀雲看不見她下半身的狼藉,就像失禁似的,肚子裡的東西控製不住的往外流淌。
產婆摳著嬰兒嘴裡的汙物,當嬰兒爆出一聲啼哭時,胎盤也娩出來了。
“是個男孩!母子平安!”
蔡明姬出來報喜,永興帝畢竟還是個少年,一蹦三尺高,“太好了,朕去看她們母子。”
蔡明姬攔在門口,“產房髒汙,產婦和孩子都是擦洗,皇上別急,待會微臣處理好了就來引皇上過去。”
永興帝把熬夜熬到近乎崩潰的宋院判推過去,“你去看看看太後和孩子是否安好。”
可憐宋院判這半年來胡子已經全白了。
第一抹晨色出現時,曹靜給紀雲擦洗幹淨,換了衣服,離開滿是血腥氣的產房,抬到了隔間臥房休養。
紀雲累極了,努力蠕動著嘴唇,氣若遊絲,“你不要離開我,一直待在我身邊,等我醒來。我好累,我不知道是暈過去還是睡過去。我和你們約定一個暗號,我答對暗號,那就是我本人蘇醒,如果我對不上來,就是那個人蘇醒。到時候你們不要手軟,把我弄暈,或者弄死都可以。我無怨無悔,隻要不當傀儡,不當牽線木偶,我什麼都可以。”
曹靜這麼淡定內斂的人都落淚了,“不要說傻話,你是個堅強的孩子,你會醒的。”
紀雲堅持要說暗號:“我若醒來,你就問我‘第二十三回 ’。我答曰‘王婆計啜西門慶,淫/婦藥鴆武大郎’。就表示我回來了。那個人博覽群書,但她不愛話本,她答不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