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沈棠明顯感覺到外頭那人直直的瞧了過來,隔著清風她看不清他眼裏的意味,卻覺得帶了些憐憫。
“算起來,嘉和應是欠了王爺兩個人情,若王爺需要嘉和的地方,盡管開口。”
她的遭遇也確實值得憐憫,可他又能比她好到哪裏去,被一個同樣淒涼的人憐憫,的確算不得是什麼好事。
李昭:“算起來嘉和應當喚我一聲三皇兄,倒不需如此見外。”
“王爺抬舉了。”
她到底是個外姓,這聲三皇兄還真叫不出口。
“嘉和待大皇兄很是親切,我倒生了幾分羨慕。”
沈棠一愣,大皇兄如何能一樣。
這話到了嘴邊她又憋了回去。
真說出來倒讓他以為她是看輕了他。
“劉妃娘娘與姑姑素來親厚,我常日進宮伴姑姑身側,一來二去與大皇兄打過幾次照麵,能得大皇兄顧念,是嘉和之幸。”
大皇兄待她向來極好,出征那日,非逼著自己喚他一聲大皇兄才肯上馬,後頭實在拗不過隻得依了他。
算算日子,大皇兄在邊關都快八年了。
“我母親過世得早,倒失了與嘉和親近的機會。”
沈棠一愣,朝他看去,卻見他勾了唇,好像真的隻是一句玩笑。
“若嘉和不願我倒也不強求。”
聽得這句,沈棠心裏沒來由的鬆了口氣,然那人下一句又叫她將這口氣提了起來。
“嘉和若有所顧忌,不若喚我一聲三哥哥。”
沈棠:……
三哥哥難道不比三皇兄更為親近麼?
“我自小獨自一人居於蘭若殿,與幾位兄弟姐妹也不太親厚,倒不知該如何與妹妹親近,若有唐突,嘉和勿怪。”
沈棠:……
如此一說,她竟尋不到拒絕的理由。
宮裏踩高捧低她知曉些,也明白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在宮裏何等艱辛,無依無靠沒有半點倚仗,也不知道這位王爺是如何過來的。
偏他還養出了一股如仙如畫的風骨。
雖是溫柔,卻讓人隻可遠觀不敢褻瀆。
沈棠到底還是沒有喚出那聲三哥哥,她隻客氣了幾句便轉移了話題:“不知那日,王爺何故會來公主府。”
如此惡劣的環境,能養出這般風骨的人並不常見,不是他藏的太深,就是這人天生能讓人對他存有善念,才讓他完完好好的活到了現在。
而她,更相信前者。
宮裏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又有幾個人存著這等善念。
李昭自是聽出了她話裏的試探,卻宛若不知,略微沉默後道:“容駙馬爺曾有恩於我,是以得知公主府出了事,便趕了過來。”
沈棠想過許多種可能,卻沒想到他會是這個答案。
阿莀心善又沒有心機,憑著自己心中那份少年的熱情和真摯幫助過不少人,所以他到底有沒有受過阿莀的恩惠,她還真的無從考究。
畢竟,阿莀已永遠無法開口。
沈棠半晌沒說話,李昭曉得她又是走了神,想來應是在回憶容駙馬吧。
他這句話其實說的並不虛,容莀的確有恩於他,隻不過容莀不知道,他那時並不需要。
那年他十三歲,剛偷偷祭拜完母親,外頭隱隱有些涼風,他便撤了披風交給金卓,想一個人待一會兒,金卓知道他一向貪涼,且又剛入秋,便也沒多勸。
他的衣衫不多,那日穿的素淨,且已洗過許多遍,看起來或許真的有幾分寒磣,至少與容莀那身錦衣比起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那個少年將他的披風解下,讓人給他送過來,他當時還愣了許久,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走遠了,他無奈的抱著披風回了蘭若殿,讓金卓想辦法將披風還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