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動搖現在消失了。弗蘭仰頭從牆角那個狹小的通風口往外看著漸暗的天空和遠處教堂的屋頂。
陰雲密布，似乎是快下雨的樣子。積雲堆疊在尖頂上休憩，象征不吉利的影子投放到人類的居所上。
真是完美的處刑時機呢，少年轉向牢門，那邊傳來開鎖的聲音。
“請給me一盆水。”
人們有看熱鬧的習慣，但僅限於公共場合。秘密執行的處決絕不可能出現普通民眾。這一點讓弗蘭心懷感激——至少不用宛如小醜般被人觀摩取樂。
正如我們看到的那樣，教廷內部的刑台遠不如菜市場的那個好看。它意外地沒建築藝術的意趣，也算不得宏偉。火刑柱上沒有飾花和葉子的鏤刻，連個八角燈都沒有。橡木輪盤孤零零地蹲在那裏，碎石砌成的四個樁子與兩根支柱又細又禿，根本沒有看點。
天空愈發陰沉了。北風在小小的廣場中呼嘯盤旋。弗蘭剛踏入刑場便一陣哆嗦。他穿得有些單薄。
主持處刑的審判長見到這位昔日同僚時也未免動容。之前他設想過多次這名少年出現在刑場上的模樣，卻一個都對不上號。眼前的這個人目光清澈，囚禁與折磨以及打擊讓他顯得憔悴，整個人呈現出即將飄零的慘白，可同時又令人感到一種無與倫比的存在感與鎮定，或者說是滿不在乎。末日將至的恐慌與絕望一丁點兒都沒出現在他的身上。
“您……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弗蘭環視一遍刑場。很好，那個該死的惹是生非的白癡王子沒來搗亂。他毫無負罪感地轉向審判長。“沒有喲。請便吧。”
“那麼我們開始吧。”
形狀奇特的器具被搬上刑台。這是一塊鐵板，中央部分安了個類似手銬的玩意。邊緣處沾著可疑的深色斑點。行刑人抓起弗蘭的手塞進鐵環固定，隨後取出同樣構造奇異的鉗子，對著一枚石子用力夾下去。
石子應聲而碎。行刑人轉向被扣住雙手的少年露出愉悅的笑容。“這樣您就不用體驗拔不下來時的疼痛了。”
“那me是不是還應該感激你？”
“試試看您不就知道了嘛。”男人舉起鉗子貼上少年的右手中指，慢慢調整位置。
然後陡然收緊。向後拔出。
第一枚。
帶血的指甲飛到廣場中央，晃了幾下不動了。
失去指甲的指尖持續流血。呼吸相當絮亂，神經末梢不斷叫囂著一個單字，差點就要破口而出。
弗蘭終於明白什麼是“十指連心”。他想他堅持不到十根手指全拔完的那刻。
他強迫自己用微笑來中和折磨，一邊的水槽倒映出扭曲的麵容。
他很疼，牙齒打著顫，全身都在發抖。
耳邊響起男人壓抑興奮的聲音。“您感覺如何？”
“……好極了，me痛的快飆淚了。您也想來試試看麼。”勉強壓下痛楚與恐懼，少年盡量維持平淡的口吻。
“鄙人就不用了，這可是為您特別準備的呢。請放鬆心情愉悅地享受吧~”說著，鉗子被放到了左手食指上。
弗蘭緩緩抬頭，有些恍惚的視線再度凝聚到下一枚指甲上。他要看完全過程。
鉗子再度慢慢收緊，越發狹長的口子宛如嘲笑的麵容。
第二枚指甲已經鬆動，血絲一點點從接縫口滲出。
忽然鉗子掉落在地。一股溫熱的鮮血噴到弗蘭臉上。他訝異地上移視線，發現原本得意的男人不知何時變成幾段倒在跟前，瞠目結舌煞是可笑。
“嘻嘻嘻……王子的小青蛙，是你們這種下等人能碰的麼~”病態的如同壞掉的低笑繚繞耳畔，束縛手腕的器具在幾道寒光之後碎成若幹段，同時一雙手從背後環住少年將他裹進厚厚的鬥篷中。
然後被隔著鬥篷狠狠擁抱。
明明在笑，卻感受不到一點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