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代根本是犯規的存在,但成群結隊的草食動物如此百折不撓,棋不逢對手,這種情況,換做某個幻術師倒還有可能興致勃勃地玩弄一陣,嚴肅派的阿勞迪便有些百無聊賴。
不知第幾次撇開敵人的殘部,他放緩腳步習慣性掏出懷表,又想起它並不能報時。光滑的蓋子就像在誘惑人打開,他停頓了一下,把它放回了口袋裏。目的地已經依稀可見。
Radice是樹根的意思。很普通的名字,不知是什麼年代被賦予這樣一個普通的城鎮。距離日薄西山還有一段時間,羊腸小道曲折蜿蜒,古老的油畫裏是否描繪過它,包括那些田園牧歌般的日子,它們因誰而變得熠熠生輝,又由誰帶來腥風血雨?
忍不住微微仰起頭,天光滴落進初雲明亮的藍眼睛。
命名一語成讖,紮根在他的腦海深處——也許不止他一個人。家族行動中他常常是站得最遠的一個,圍剿叛亂的時候也是一樣,初代霧守跪在那裏,眼睛盯了Giotto一陣,終於滑向他。嘴唇咬得很緊,一點點期望都咬碎在唇齒間:阿勞迪,為什麼不說話?背叛的情報攥碎在他手心裏,十二月的火樹銀花照徹他蒼白的臉頰,他知道那個人再也不會來。那一晚阿勞迪獨自走遍鎮上所有的大街小巷,直到人流漸熄,一扇扇門在麵前關上;直到天色泛白;直到踉蹌;直到胃部因徹夜的寒冷而作痛,直痛到他平生第一次模糊了視線。整座城都低頭看著他:阿勞迪,為什麼不說話?
好痛……說話——向誰呢?
隻是阿勞迪畢竟是阿勞迪,白雪一樣,靜靜地來,靜靜地傷過了,也會靜靜地走,走下去。精神實化成的身體如今已不會再受傷,胃痛當然更不會犯——某種意義上這樣也挺好?生前怎料身後名,在那之後,幾萬個晝夜碾壓過這方土地,而他們竟能親眼看見一切善果或障孽……就在山巒的另一邊。他想他們也許真的老了,作出一個改變居然這樣難,真是積重難返。可正因為時間緊迫才更需要改變,斯佩多應當試著放開些什麼,而阿勞迪應當試著主動做些什麼,也許,揪住那家夥的耳朵,這次非要他聽見——
“差不多是時候了?”
停止思緒,重新瞟一眼身後的跟蹤者們,阿勞迪緩緩把手銬掣開,準備一次了結。對方似乎也察覺了他的意圖,沒有人主動進攻過來,淺發青年閉上眼睛歎了口氣。雖說就算放任不管這些雜碎也到達不了斯佩多那裏……多收集點情報也不壞?
紫色火焰猛然散去,又重新在敵人中間出現,一班人馬措手不及,他右臂酣暢一揮,三下五除二。慘叫聲很快湮滅,邁過奄奄一息的人體,他的身影就像個啞謎。視線敏銳,大致搜過幾人身上,有什麼熒熒發亮的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又是什麼現代的玩意……
以情報作為本行的人從不排斥新生的技術手段,呆在雲雀和風紀財團期間他已經對這些信息產品略微熟悉了一些,知道這類似掌機的東西大有用處。拾起小巧的屏幕,映入眼簾的是本地區電子地圖,這也不足為奇……那個正在閃爍光點表示的是——
仔細辨認著,阿勞迪的手指忽然一緊。
“這是?!”
“庫呼呼……那麼,恭彌會從哪個方向過來呢?”
六道骸坐著門口的台階,用三叉戟在雪地上隨意地劃拉著。斯佩多去了城的方向。那家夥!骸想起來還是又好氣又好笑,說來說去最後不還是乖乖跑去等著了嘛……在戀愛行動力這一點上指望他做榜樣,真是百無一用。不過初代們的過往大概沒有少年想得那麼簡單,有些問題,擱置得太久,冰凍得太結實,開化就愈發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