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禮言自我洗腦,清醒的意識不停地重複:這就是事實,事實就是真理,真理就不容質疑;內心深處卻在嗬斥自己:你就胡扯吧!

惴惴不安地睡著了。

第二天星期一,一大早,秦禮言正在洗漱,方錚馳打來電話:“起床了嗎?”

“嗯,剛起來。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隻是想提醒你該練琴了。”

“唉!一大早就不能說點讓人高興的?”

對麵笑了起來,“好消息倒是有,就怕你做不到。”

秦禮言立刻停止刷了一半的牙,“哦?你說,你說。”

“要是你星期三完成得出色,我就把你這個月的薪水調成六千。”

秦禮言高興得手一抖,刷牙杯裏的水潑了一鞋子,嗬嗬嗬地光笑不說話。

方錚馳接著說:“順便問一句,你臉上的淤青好點了嗎?”

秦禮言還沉浸在“六千”裏,根本沒聽見,隨口答:“好多了好多了。”其實——比昨天更厲害,一夜過來,淤青沒消,臉還腫了。那盒藥膏早不知被他扔什麼地方去了。

掛了電話,先去聽了節課,然後興衝衝跑到圖書館借琴譜。

秦禮言在音樂書籍區轉了半個多小時,一個音樂學院的同學看著他很奇怪,問:“小言,怎麼突然對音樂感興趣了?嗯?你臉怎麼了?跟人家搶女朋友被打的?”

秦禮言急忙抓住他,問:“你的鋼琴能不能借我練幾天?”

“先回答臉的事,我對這個感興趣。”

“是,你想的一點兒沒錯,琴能借了吧。”

“不能,我沒鋼琴,我的專業是樂理。你練琴幹嗎?”

秦禮言沒好氣地答:“賺錢!”

“哦!”那人恍然大悟,“家教?還是上酒吧、咖啡館、西餐廳彈?”

“西餐廳。”

那人一把奪走小言剛抽下來的一本《愛樂樂團經典曲譜》,放回去,說:“你呀!別死心眼!在餐廳裏彈這個是玷汙高雅音樂,回去在網上下點流行歌的譜子,照那個彈就行了。”

秦禮言又抽下來,說:“人家要開宴會,流行歌能跳得起來舞嗎?”

那人促狹地笑,往書架上一靠,“這是誰這麼大膽子找你去當鋼琴師?”

“唉!你能不能幫幫忙?事關六千塊錢的生意。”

“六千?”那人驚呼,“賺了錢請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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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圖書館出來,秦禮言和他一起上音樂學院,跟琴房管理員借了架小鋼琴,在半個專業人士的指導下,磕磕絆絆地練習。

如果有人經過門口,就能聽到如下精彩對白:

“你五線譜認全了嗎?翻簡譜翻簡譜,找找哪本書是簡譜的。”

“找不著……嗯?……還真有一本。”

……

“別光顧著手彈,腳下踩啊!”

“鋼琴還要踩?我以前好像從來都沒踩過。”

……

“升5升5,換無名指,中指你扭得過去嗎?”

“誰說的?我這不是扭過去了嘛。”

……

幾個小時下來,練習者虛脫了,指導者癱瘓了。

“教你能要了我的命,我要是那餐廳老板早叫你滾蛋了。”

秦禮言趴在琴蓋上懶得動。

“吃飯吃飯。”

倆人上食堂,回來之後,秦禮言千拜托萬懇求,半拉專業人士看在六千塊錢的份上勉為其難答應繼續活受罪。

如此過了兩天半,專業人士眼冒金星走路虛浮。秦禮言感慨良多,以前居然能一晚上練熟一首簡直是奇跡,應該犒勞犒勞自己。(他也不想想,以前練的是入門曲,跟現在的一比,天壤之別!)

星期三下午,在教務處梁主任的威逼之下,秦禮言去了新校區土木工程係。

往講台上一站,底下“轟”一聲笑開了。

前排那個活絡的矮個子男生,站起來喘著氣說:“老師,您這臉上很精彩啊……”

膽子小的互相偷笑著竊竊私語:

“別是作賊被逮,讓苦主打的吧……”

“你要問他,他肯定說:‘讓門撞的。’”

“也有可能說:‘走路不小心摔的。’”

……

秦禮言誇張地咳嗽一聲,“同學們是不是在猜測我臉上的傷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