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段(2 / 3)

“……”季惟聽著,嘴角的陰鬱仿佛慢慢地結成冰,有一刹那的後怕。半個小時前,他想象過,蔣聿最後的自首,若是真的從未愛過,自己該用什麼心態去收場。

“我一直以為你是在慢慢地自己往陷阱裏爬,你很盲目,你為接近我費盡心機,所有沉淪的情緒都寫在臉上。我以為這部一半預定一半即興的愛情電影會輕易收場,卻高興得太早。原本劇本裏也沒有寫過,這一切都是真的。”

季惟輕笑,不經意地扯了扯衣袖,目光從蔣聿身上挪開。

“我從來都不是感情先行的人,程顥更甚,他隻相信他看得見的東西。現在回想起來,我用了太長時間去相信自己並非入戲太深這麼簡單,以至於喪失了回旋的餘地。我知道程顥一旦動手,大幕就會落下,所以,我去找徐輝。”

“蔣聿,你一點都不了解徐輝,他之所以肯幫你,隻是因為他與程顥之間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關係,他向來都喜歡得不到的東西,然後得以享受那種征服的過程,變了質的享受。你以為程顥隻相信看得見的東西,但他卻有看得見那些看不見的東西的能力。”

“……”

“隻有一件事我想問你,程顥引我上船一同對付你,那時你為何不向我澄清一切?”

“我知道發生的一切對你的打擊很大,然而我所擔憂的並非你信或是不信,從我走錯第一步開始,我就從沒有奢望你能原諒。季氏有一半在徐輝手裏,我能做的隻有想辦法讓它在我手上重新修補完整,交還給你。”

季惟恍然地笑,有些狼狽,很多事情之所以發生並不需要多麼充分的理由,它隻是發生了,出於深不可測的隔膜。

“所以我終於還是對你失望了。蔣聿,自始至終你都沒能真正了解我要的是什麼,我說我想取回一切,隻因你辜負了我希冀已久的東西。我知道對你而言,它或許一文不值,不過……這樣也好,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我發覺自己找不到足夠的情緒去對付你,好像時間一長就淡忘了一些重要的事,隻記得你的樣子,想來也沒有太多意外,心性如此,我向來犯賤,積極主動,然而今天,出乎意料,站在這裏,把曾經那些我不願意回想起的事都說得明明白白以後,我反而……輕鬆了。”

“季惟,假如你想說的是你對我不再有恨以外的感情,我想我會為你……感到欣慰。”

季惟的眼角微微顫動了一下,打斷他的話:“與恨無關。和謝思銘破裂以後,我也一度堅信愛的反麵是恨,可惜不是,至少我做不到那麼決絕。很多事情之所以失望是因為臆想,就像我一直以為思銘從前對我所做的一切是因為我,卻沒有想到是因為我的父親。後來回想起來,他從來就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與愛有關的話,始終是我想得太多。你也一樣。”季惟的手指在口袋裏輕輕摸索,他抽出一根煙,很想點燃,就好像癮上來了,聞不到煙草的味道,便說不下去,但他還是用力地放了回去。

“但是我依然記得那天晚上你說的話,我問你我們可以在一起多久,你說很久……久到有一天,在這個世界上看不到太陽。”

蔣聿一震,聽見隱約的笑聲。

“連我都佩服自己,過去了那麼久,卻一字不差,是不是,蔣聿?”

“是,我記得。”

“謝謝。你的謊言很感人,至少讓我感動過。”

“季惟,我知道無論如何你不會再信我,但我始終會記得對你說過的那些情不自禁卻尚未兌現的話,如果我的這輩子足夠長,我會以我的方式償還你。此外,要說一句遲到了的祝福,祝你幸福,和齊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