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地把兒子從壽安宮裡拽出來,送入國子監。
原本還想著跟什麼人學什麼藝,看到同窗們都在努力,這孩子沒準也能受到感染慢慢掰正過來。
誰成想,太後早就把他慣成了小霸王,這一入國子監,三天兩頭惹是生非,欺負同窗,還威脅人不準告狀。
太後打著寵寶貝外孫的名義,讓人暗中替他解了不少圍,圓了不少禍事,以至於陸晏清有樣學樣,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在爹娘跟前瞞天過海玩得那叫一個順手。
要不是上回霍源的事情被人告發,陸行舟都還不知道陸晏清背後犯下的事那麼多,他私底下去查,發現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太後讓人死死瞞下來的。
眼下聽著兒子張口閉口就是外祖母,陸行舟暗暗心驚,他斟酌了一下言辭,緩緩道:“國子監不能不去,這樣,往後你每隔三天要能背出一篇文章來,爹便答應你一個條件,如何?”
“我不幹!”陸晏清直接拒絕,“爹能做到的,外祖母都能做到,爹做不到的,外祖母也能做到。”
“那若是將來某一天,你外祖母不在人世了呢?”
長公主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嚇得陸晏清一個哆嗦,險些從床榻上摔下來。
“阿音。”陸行舟看向她。
長公主的目光直直落在陸晏清身上,等婢女搬了凳子過來,她才順勢坐下。
“晏清,你回答娘的問題。”
陸晏清不敢看長公主,眼神閃爍,偏開頭去,嘴巴卻強,“娘胡說,外祖母才不會不在呢!”
“那你說說,是你外祖母能護你一輩子,還是娘能護你一輩子?”
陸晏清閉上眼睛裝睡,顯然沒想搭理他娘。
見他這樣,長公主態度放輕,“我承認,你外祖母的確是有本事,權大勢大,很多她能給你的,我這個當娘的都給不了。可你想過沒?你能享受她的寵愛,是因為她還活著,等將來某一天她不在了,你以前做過些什麼,就會被禦史台一件一件地翻出來,言官們的那張嘴有多厲害,想必無需我多說你也知道。
到時候,誰來護你?上了公堂,你能把你外祖母從地底下叫上來為你做主?還是你敢保證你那位皇帝舅舅不會迫於大臣們的壓力而真對你做出什麼來?”
陸晏清不想聽,直接拉被子蒙住腦袋。
長公主也不生氣,繼續說:“十歲之前,娘的晏清是個乖孩子,我說什麼你都會好好聽。可後來,你慢慢學會了撒謊,你騙娘,說你想入宮去陪皇子趙煦,跟他一塊兒在尚書房念書。
其實,你是去了壽安宮,你外祖母那兒,我那時沒阻止你,是覺得大人們之間的恩怨,不能牽扯到你一個孩子身上,你外祖母再有不是,她起碼還不至於對個孩子怎麼樣,可我萬萬沒想到……”
陸晏清煩躁地一把扯開被子,瞪著長公主,“不準你說外祖母!”
“好,不說你外祖母,單說你。”
“那我也不愛聽!”
“我說我的,你聽不聽是你的事兒。”
陸行舟很少見她一天之內說這麼多話,怕她渴,起身倒了杯水遞過來。
長公主接過,喝了一口就擱下,再次看向陸晏清,“你在欺負別人的時候,可能從來沒想過,或許將來有人也會一樣地欺負你。”
“那沒可能!”陸晏清道:“外祖母說,我最大,誰都不敢招惹我。”
“你最大,那趙煦呢?他很快就要被封為太子了,將來是這天下的主人,你說你最大,是覺得大楚江山能改姓陸,還是你沒把太子和皇帝放在眼裡?”
這番話,已經大逆不道。
陸行舟揮手摒退所有下人,將門關上,提醒了長公主一句,“阿音,仔細隔牆有耳。”
長公主麵色坦然,絲毫不懼,“皇帝能號令天下,主宰萬民,而你這個被你外祖母封為‘老大’的小霸王,卻隻能靠欺負別人來找優越感。
沒有你外祖母,除了咱們府上的人,你去了外頭,能指使得動誰幫你做事?下次見了你外祖母,你就跟她說,你不當老大了,要當也行,讓她給你放權。”
陸晏清不懂,“什麼權?”
長公主淡笑,“隨隨便便欺負別人,不是權,是缺德缺心眼兒,一句話能讓萬民跪地臣服,一聲令下能使百萬大軍上戰場,那才叫權。
這些,你外祖母不能給你吧?但她能給她兒子,你的舅舅,她甚至能為了鞏固你舅舅的地位,從你爹手中收回二十萬的兵權。
所以,你現在還敢說你外祖母對你最好?好在哪,你今兒要能當著我和你爹的麵說出個一二三來,今後無論你想做什麼,我絕不攔著。”
以前從來沒人跟陸晏清說過這些話,以至於他聽得有些懵,抬眼瞧了瞧陸行舟,聲音明顯底氣不足,“爹,外祖母真從你手中收了二十萬兵權?”
陸行舟含笑點頭,“對,因為要娶你娘。”
陸晏清目光複雜地看向長公主。
長公主道:“你之所以能平安出生來到這世上,是你爹用二十萬兵權換來的,你好好琢磨琢磨,是你爹為你做的犧牲大,還是你外祖母給你的那點兒小恩小惠大?往後該聽你爹的話好好做人,還是想繼續被你外祖母寵著慣著,到處去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