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就雷打不動的境界了。
簡單問候完,楊氏才轉到正題上,“三表哥他們是不是要後天才出來?”
溫婉頷首。
三天一場,今天入場,明天正式考,後天交卷出場。
楊氏顯得很緊張,“三年前,相公鄉試就沒考中,來前他自己也說了,再考不中就回去養魚,不考了。我有些擔心,不想他白等三年。”
溫婉隻能用眼神寬慰她。
考場上的事,誰都說不準。
有人文采不錯,可心態不好,容易崩,到了考場上自己把自己嚇得大腦一片空白最後沒考上。
有人受不住三天都悶在狹窄的號舍裡,身體太差直接暈過去。
也有人因為吃壞了東西頻繁跑廁所耽誤了考試。
總而言之,考場上什麼樣的情況都有,外麵的人急是急不來的,隻能耐心等著。
要說心態,溫婉年紀雖小,比起楊氏卻是沉穩多了。
楊氏起初還覺得溫婉沒心沒肺,仔細一瞅,人家哪裡沒心沒肺,是自己太過緊張了而已,她有些不好意思,解釋說:“我們家日子不算富裕,這一年給相公去書院讀書的錢都是從三表哥手裡借來的,他要是考不中,等於這一年白去。以相公的性子,都考兩回了沒考上,往後指定不會再入考場,我是覺得可惜了他前頭寒窗苦讀那麼多年。”
溫婉能理解楊氏的擔憂,可她現在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兒。
楊氏說的都是謝正不能考上的情況,那萬一謝正要考上了呢?
謝正一中舉,楊氏就是舉人娘子了,可她現在仍舊大字不識。
不知道是楊氏懶得學,還是謝正懶得教,又或許,是謝正覺得女子不該讀書認字。
反正不管哪一種,溫婉都覺得危險。
她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跟著相公去了一趟京城長了不少見識。
京城有專門的女子官學,足以見得當今聖上是鼓勵女子讀書認字的。
謝正往後要有大出息考到京城去,他接觸的人一多,難免會把自家媳婦兒拿去跟別人家的作對比,京城裡的那些夫人太太,隨便拉個出來,不敢保證全是知書達理,但起碼,都是認字的。
到時候,謝正心裡能沒點想法嗎?
而且念書認字這種事吧,得趕早,人越年輕腦子越活泛,越容易記住,年紀越往上就越難。
上京之前,溫婉認的字已經不少,又能背出三百千來,她覺得跟村裡大字不識的婦人們比起來,自己已經算是體麵的了,等上了京城一趟,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啥都不是。
京城裡比她認字多,比她聰明,比她會說會寫的人一抓一大把,像她這種,隻能淪為底層,幹啥都得抬起腦袋仰望別人。
那段時間溫婉大為受挫,白天相公去國子監讀書,她就把自個兒關在書房裡,一遍一遍地逼著自己練字帖。
就算不能吟詩作賦,字總要認全,一來是提高自身修養,二來,為了不給相公丟臉。
相公在國子監成績好,認識他的人很多,自己作為相公的妻子,早晚有一天要暴露於人前。
不會說話已經大打折扣了,要連字都認不全,到時候誰能保證那些人不會笑話相公娶了個一無是處的女人?
越想,溫婉越意識到女人認字的重要性。
尤其是像她們這種嫁給讀書人的,就更有必要了。
楊氏完全沒想到才一會兒的工夫,溫婉已經從科考的問題擔憂到她身上來了,她隻是瞧著溫婉發呆的時間有點久,不由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溫婉回過神,沖楊氏笑了笑。
楊氏心想小表嫂陪著自己坐了這麼會兒,怕是又困了,沒敢再繼續打擾她,吃了飯就回了自己房間。
——
今年的鄉試跟以往一樣,蘇家人準備插手。
南省貢院的考生名單,蘇家人手裡有一份,光熹帝手裡也有一份。
光熹帝就知道蘇家人賊心不死,所以今年的主考官,全是他一個一個精挑細選出來的,完全避開了蘇家介入的可能。
然而避開主考官,卻避不開蘇家女兒眾多。
人家已經盤算好要為那幾個還沒出閣的姑娘榜下捉婿了。
……
楚風按照去年的院考成績,把拔尖兒那幾位考生的背景調查出來。
當提到甯州郝運的時候,楚風的說話聲頓了一頓。
光熹帝問他,“怎麼了?”
楚風說:“皇上看過兩篇文章大概就知道微臣想說什麼了。”
話完,他把郝運院考和詩文大賽上寫的文章呈到光熹帝跟前。
光熹帝垂眼一瞧,麵上表情莫測,許久之後,低笑一聲,“有點兒意思。”
楚風試探著問:“皇上覺得,這文章是誰寫的?”
“反正不會是宋巍。”光熹帝眼光毒辣,“寫這文章的人,仿了別人的形,卻仿不出神來。原因在於,他們倆就不是一路人,見微知著,行文之間能大致看出一個人的心態和品行。宋巍的文章,在於‘穩’,一字一句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推敲出來的,而這位,即便仿得再像,也難掩他內心的急功近利,踩著別人上位的心態太過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