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讓老臣找的,正是這四幅。”
殿內沉默了會兒,陸老侯爺接著說:“當年先帝因為方士的預言亂了方寸,哪怕知道找全四幅畫並非一朝一夕之事,他也不容許老臣在京城多留片刻,密旨一下便讓老臣即刻動身。
太後娘娘應當看到了,密旨的最後,先帝明令警告,一旦老臣將此事對任何人洩露出來半分,陸家將會麵臨滅族之禍。
若非最後一幅畫在太後娘娘手裡,老臣今日斷斷不敢入宮,不敢將密旨讓您過目。”
說著,陸老侯爺俯下`身,將額頭抵在冰冷的地板上,“事關江山社稷,還望娘娘能暫時摒棄個人恩怨,將那幅畫交予老臣。”
太後沒說話,握著卷軸的手一點點收緊。
她這雙手,提過筆,捏過針,沾過人命染過血。
卻從來沒有一刻讓她覺得手上的東西像現在這般沉重。
重到她幾乎承受不住那力道,從手指到手腕,甚至是身體,都是顫唞的。
她憋了四十多年的恨,她所以為的負心絕情,在真相大白這一刻顯得微不足道而荒唐可笑。
正值炎暑,外麵日頭足,曬得地上快冒白煙。
仁懿太後背上冷汗涔涔,一直涼透到心底。
陸老侯爺保持著伏跪的姿態,久未出聲。
太後呆坐了將近一炷香的時辰,終於緩過神,抬手摁了摁眼角,以往的戾氣盡數褪去,神情肅然而決絕,母儀天下之風盡顯,“來人,把哀家的匣子取來!”
外麵候著的蔣全聽到聲音,馬上去把太後藏在鳳榻底下密格裡的瑞獸紋長匣取出,小心翼翼地呈到太後跟前。
太後沒有接,用眼神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人,“給老侯爺吧!”
陸老侯爺接過長匣,再次叩首,“老臣謝過娘娘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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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抿唇看他,須臾,顫聲道:“老侯爺忍辱負重四十年,這聲謝,本該出自哀家之口。”
“太後娘娘言重了。”陸老侯爺一如既往的腔調穩重,“老臣得先帝抬愛得以一戰封侯,為國征戰守護大楚江山社稷本就是老臣的使命,老臣在所不惜。”
太後哽咽良久,“蔣全,送老侯爺出宮。”
人走後,太後一瞬不瞬望著陸老侯爺跪過的位置出神。
數十年的報復成了無理取鬧,滿腔怨恨突然崩散,她似乎在頃刻之間失去了支撐點,剛站起來就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不穩,直直倒了下去。
壽安宮裡頓時響起宮人太監的驚呼聲。
“太後娘娘!”
“太後娘娘……”
……
六十大壽還未開始,仁懿太後先臥病在床。
光熹帝來探望她。
看著病榻上短短幾日滿頭華髮形容枯槁的生母,光熹帝痛心疾首,冷銳的眼神掃向一旁的太醫,“太後到底如何了?”
太醫左右為難,支支吾吾半晌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光熹帝大怒,剛要讓人拖下去打板子,就被太後出聲攔住。
“皇帝……”
太後聲音微弱,完全不復往日的雷厲風行,麵上卻是一派平和。
“母後,兒臣在。”光熹帝挪過去,附耳傾聽,“您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哀家的身子骨,哀家自己清楚。”太後嘴唇翕動,“你就不必再為難太醫了。”
“母後花甲之年,壽數還長著呢,都是這幫庸醫沒能治好您,兒臣這就讓人去把王院首請來。”
太後沒讓,“皇帝,你先聽哀家把話說完。”
那交代遺言的陣勢,讓光熹帝眉頭深鎖,眼眸內赤紅一片,“母後……”
“哀家此番一病不起,怕是不久之後便能與先帝團聚,唯餘幾樁心願未了,待哀家走後,你一定要替哀家完成。”
“……”光熹帝說不出話,從小嚴格要求、長大教導他當明君的強勢生母突然油盡燈枯,讓他一時之間接受無能。
“哀家這一生,靠著對舊人的恨撐到六十歲,做錯了很多事,誤了親生女兒,害了年幼的外孫,哀家對不住芳華,對不住晏清,也對不住……那個從未與我見過麵的外孫女,往後不論發生什麼事,請你善待芳華,善待她的三個兒女。”
光熹帝深吸口氣,“兒臣知道。”
話到這裡,太後突然抓住光熹帝的胳膊,“武安侯府滿門忠烈,陸老侯爺為家國大義鞠躬盡瘁嘔心瀝血,其赤膽忠心,足以獲封一等公爵,封號哀家都擬好了,忠國公,其子孫後代,世襲罔替。”
光熹帝大驚,“母後為何突然要封賞陸家?”
他剛剛還以為生母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臨了這一天看開前塵往事,不曾想,她會徹底放下對那個人的仇恨。
“你別多問,照著哀家的囑咐去做。”太後微喘著氣,眼底隱隱有淚花湧動,“你隻要好好記著,倘若將來國有難,陸家會挺身而出,助你恢復清明盛世。真有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