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說?”

溫婉對上生母的眼睛,目光顯得平穩,內裡卻早已浪濤翻湧。

來之前,她設想過自己見到生母會是怎樣的反應。

是鐵石心腸繼續佯裝不知情大家一起演戲,還是痛哭流涕馬上與生母相認求她再回那個家。

等真的見了人,尤其是隔得近了看清楚生母眉眼間的疲態和憔悴,溫婉忽然覺得詞窮。

可能天生對“母親”有一種割捨不下的執著,即便已經不需要她時時在自己身邊嗬護著,溫婉也說不出傷人的話。

動了動嘴唇,她問:“您可曾丟過一個女兒?”

第378章 、我丟了個娘(2更)

陡然間聽到這話,芳華麵上所有的表情都像被凍住,許久沒反應。

溫婉並不逃避生母震撼的眼神。

問出來,她反而覺得身心放鬆。

放鬆的同時,又有著一絲小小的期待。

她無法將眼前與自己有著相似容顏的生母當成無關緊要的人,也希望對方不要無視自己,逃避自己。

周遭沉寂了將近一刻鐘,芳華突然開口,“婉婉,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溫婉麵色平靜地說:“我丟了個母親,她姓陸,京城人氏,二十二年前在寧州平江縣下河村生下我,沒等我長大,她就不見了,我因為出意外,忘了生母的模樣,此後十多年,一直去給她的空墳掃墓祭奠。再後來,我在機緣巧合之下發現她其實並沒有死,仍舊活著,隻不過跟別人成立了新家,那個家裡,沒有我,我想知道她是原本就不喜歡我這個女兒,還是有不得已的理由非要離開我。我還想知道,倘若某天見了麵,她還肯不肯讓我叫聲娘。”

平和的聲音,卻聲聲發自肺腑。

芳華心裡一陣一陣揪緊,某些情緒再也控製不住,“婉婉,娘不是不要你,而是當年沒辦法帶你一塊兒走。”

說著,她上前幾步,泛紅的眼圈裡,是道不盡的悔意,“都怨娘年輕時候犯下錯,讓你成了不能見光的孩子,這些年,是娘對不住你。”

溫婉沒有急著問當年的起因經過,隻是看著她,“如果我不主動提及,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打算認我?”

“不!”芳華不住搖頭,“娘不是不願認你,而是不敢。”

“不敢?”

“我怕你接受不了自己有這樣一個娘,怕你會因此心態大崩,怕擾亂你原本平靜的日子,所以一直不敢認你。”

這番話信息量有些大。

一個皇室公主,在鄉下生了孩子又回京另招駙馬,給人的第一印象,多半會往“荒唐”二字上聯想。

儘管史料上記載的荒唐公主並不少,二嫁,三嫁,甚至是養麵首。

可當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感觸自然完全不一樣。

得知自己是公主年少荒唐之下的產物,溫婉心裡像被針紮。

她再度開口,聲音儘量地壓抑著,“所以,我的存在是不被允許的,對嗎?”

沒等對方開口,她又說:“你解釋吧,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個怎樣不被接受的存在。”

芳華想告訴她,自己從未認為她的存在多餘,可眼下除了解釋,別的話說再多都是徒勞。

重拾情緒,芳華轉眸看向湖中被畫舫帶起的白色水花,將回憶追溯到很多年前。

“此事要從你外祖母那一輩說起,她在入宮前有個竹馬,是陸家四郎陸豐,也就是現如今的陸老侯爺。梅陸兩家是世交,門當戶對,這樁親事更是得了雙方長輩的認可,都已經到了要談婚論嫁的地步。

你外祖母十七歲那年,碰上先帝選秀,為了避免入宮,兩家商量好了將婚期提上日程,然而陸家上門提親的前一夜,陸豐卻毫無預兆地突然離京,沒人知道他去了哪。

親事作廢,你外祖母被迫入宮,成了先帝的女人,從那以後,她怨上這個毀了自己一生的男人,甚至於在此後的幾十年裡,不計一切代價,瘋狂地報復他。

有了這層恩怨在先,我和陸家二郎陸行舟的相愛便不被允許。

你外祖母知道以後,沒少勒令警告我不準再和陸行舟有往來。

我那時正年少,春心開了道口子就再也堵不上,我無法掩飾自己對他的傾慕。”

在女兒麵前說這些,芳華有些難以啟齒,可為了讓女兒知曉整個真相,她不得不事無巨細地坦白出來。

“有一年陸豐的夫人,也就是現如今的陸老太太設宴,請了不少女眷,我趁機假扮成婢女去了陸家,原本隻是想見陸行舟一麵,卻因為疏於防備,被人設局下了藥。之後的事我不記得了,隻知道醒來的時候,躺在身旁的人是陸行舟。

得知自己失身的不是旁人而是他,我心頭的恐懼慢慢散去,想著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你外祖母就算再不樂意,這下也得同意我和陸行舟的婚事。

可我沒想到,給我下藥的那個人動作比我還迅速,她在我前頭去麵見太後,求太後為她和陸行舟賜婚,太後為了拆散我們倆,幾乎都沒怎麼考慮就點了頭。

正當蘇陸兩家商議親事時,我發現自己懷了身子,你外祖母知道以後,更是不讓我出去,成天將我軟禁在宮裡,對外隻說病了,又告訴我,陸行舟已經點頭答應要娶蘇儀,讓我歇了對他的那份心思,她會想法子讓這個孩子悄悄流掉而不被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