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寶喉嚨上下滑動,抬眼看著溫婉,在對方溫柔目光的注視下,他終於緩緩點了頭,眼眶有些紅,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娘,我適應不了,回家以後,所有的一切都好陌生。”

這跟他在宮裡時偶爾回來一趟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溫婉了然,難怪元寶剛回來那天自己給他夾菜,他怎麼都不肯要,不是對她有意見,而是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從宮裡到家裡的環境轉換。

溫婉特別能理解他。

當初剛嫁給宋巍的時候,她在婆家就有這種想法,哪怕相公對她很好,她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融入新環境,夜深人靜時,回家的念頭很強烈。

兩年的時間,能讓一個人徹徹底底適應另一種生活。

而現在,要十五歲的少年突然扭轉他原本的生活狀態,溫婉覺得,這對他而言有些難度。

收了●

有那麼片刻,宋元寶覺得自己特別委屈,每個人來看他,第一句話都會問他的病情,趙熙可倒好,一進門就沒好話,字字句句像裹了層冰霜似的,毫不留情地往他臉上砸來。

他向來是個心裡藏不住事兒的人,直接皺皺眉頭,“我都病成這樣了,你還有沒有點兒同情心?”

趙熙語氣淡淡,“我們無所不能的人都這樣,不能富有同情心。”

宋元寶一口老血卡在喉嚨,咬牙切齒的,“趙、熙!”

趙熙盯著東牆邊的多寶閣,那上麵有有個紅木夔紋盒子,是裝前些日子崔公公送來的那道聖旨的,他似乎笑了下,“逍遙公子,你是逍遙過頭了,腦子裡有空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才會患病。”

宋元寶很生氣,“你關心我一句能掉塊肉嗎?”

“不會。”趙熙平靜道:“可你並非風寒高熱缺胳膊斷腿受重傷,而是心裡有病,想讓我如何關心你?勸你好好養傷,還是勸你按時喝藥?”

宋元寶:“……”

趙熙對他的橫眉怒目視而不見,“國子監那邊,我都已經替你安排好了,你隻需上午上課,下晌得去神兵司,中秋過後,記得每日按時去衙門報導。”

宋元寶磨牙,臉色格外差,低吼道:“我還是個學生,你這是剝削,壓榨!”

趙熙看著他,“我隻是放你出宮,何時說過不剝削你,不壓榨你了?”

宋元寶怒極,順手抄起矮幾上的茶杯就扔了過來。

那力道,像是要活生生把趙熙給砸個窟窿。

趙熙稍微一側身,輕鬆接住茶杯,放在桌上,清俊的麵容仍舊是一副無波無瀾的模樣,“閒人容易患病,宋皓,你才十五,不適合養老。”

宋元寶胸口急劇起伏著,他一再地壓製,才勉強把那個“滾”字堵在喉嚨口。

趙熙走出房門的時候,宋巍和溫婉都還沒走,在廊凳上坐著,見到他,夫妻二人緩緩起身。

趙熙駐足,緩聲道:“他無大礙,過兩日便能痊癒。”

溫婉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趙熙。

宋巍莞爾,讓溫婉進去看看元寶,他送趙熙出府。

溫婉再次來到宋元寶房內,見他整張臉都是綠的,當即怔住,“元寶,你怎麼樣?”

宋元寶麵部肌肉痛苦地扭曲了一下,半晌,自齒縫間擠出一個字來,“餓……”

溫婉:“……”

這反應,完完全全超出溫婉的預料,她趕緊吩咐了端硯讓廚房備吃食。

宋元寶這次沒再反胃,食欲似乎挺不錯,而且那吃相……

溫婉都有些不忍直視。

不過,他能咽得下去,比什麼都來得緊要。

溫婉親自給他盛了碗湯,麵露欣慰,“你慢些吃,來,喝點兒湯。”

宋元寶接過,謝謝都來不及說,舀了一勺就往嘴裡送。

溫婉看得笑了起來。

宋元寶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吃相不雅,逐漸放慢速度,等咽下嘴裡的食物才跟溫婉解釋道:“這些日子都沒能好好吃飯,我實在是太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