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熙已經讓人備了美酒和幾碟小菜,此時人正坐在檀木嵌螺鈿三屏式榻上,麵前放著一張黃花梨纏蓮紋方桌,下首也同樣有一張方桌,桌上是溫過的酒和幾個精緻小菜。
見到穀雨進來,趙熙示意她坐。
穀雨謝了恩,脫下鬥篷,將手爐放在一旁,這才往席麵上坐。
沐公公幫她把鬥篷掛到落地衣架上,然後很識趣地退了出去。
等殿門被關上,穀雨才看向趙熙,故意問:“都這麼晚了,殿下怎麼還不歇?”
“姑姑不也還沒歇?”趙熙說著,給自己斟了杯酒,沖她遙遙一敬,“先前沒能帶姑姑上宴,如今孤敬你一杯,算是賠罪。”
“使不得使不得。”穀雨忙道:“我不過是個奴才,殿下太過抬舉我了。”
“歷來主尊奴亦貴,姑姑是母後的人,這些年盡心盡力地伺候母後,到年紀也沒出宮,留了下來,如此忠義,當得起孤一敬。”
見太子一飲而盡,穀雨忙給自己斟滿,仰起脖子喝得一滴不剩。
趙熙抬手,又斟了第二杯。
穀雨剛提起酒壺,就覺得頭有些暈乎乎的,她揉了揉額角,心裡正納悶自己的酒量何時變得這麼差了,緊跟著便兩眼一閉,昏睡過去。
趙熙見狀,剛抬起來的酒盞慢慢放下,對外喚了一聲,“來人!”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進來兩個粗使婆子。
二人走上前來,齊齊福身,“殿下。”
趙熙用下巴指了指昏倒在方桌上的穀雨,“姑姑醉了,扶她回去休息。”
“是。”二人應聲過後,一左一右將穀雨架起來,很快就出了承明殿。
沐公公怕天黑磕著碰著,上前給二人打燈籠。
三寶公公趁機閃身進來,“殿下,夜已深,您看是不是歇了?”
趙熙重新拾起酒盞,慢悠悠地抿了口酒,這才道:“去傳挽秋來。”
穀雨剛才肯定沒有侍寢,三寶公公是知道的,當下聽到殿下傳喚挽秋,眼神兒亮了亮,聲音都提起精神來,“奴才這就去。”
主子沒睡,下人自然也得熬著,挽秋正在燈下做繡活兒,時不時地抬手打個哈欠,勉強撐著精神,就怕承明殿那邊要使喚下人。
房門被叩響。
挽秋快速放下繡架,起身開門。
當看清來人是三寶公公,挽秋問,“是不是殿下那邊有何吩咐?”
三寶公公囑咐道,“千載難逢的機會,你給我好好把握,否則明兒個一早你們全都得被攆出去。”
挽秋當場愣住。
都不等她問句話,三寶公公就推搡著她往外走,“別磨蹭了,一會兒殿下沒了興致,我又白操心一場。”
挽秋被他攆著朝承明殿走,一路上心跳得飛快,好似快要蹦出來一般。
到的時候,兩桌席麵已經被撤下,趙熙和衣半躺在內殿夔紋榻上,似乎是有些醉了。
挽秋小心翼翼地走進去。
趙熙耳力過人,睜開眼見她站在屏風處不動,出言道:“站著做什麼?過來寬衣。”
第637章 、你也配?(2更)
聞言,挽秋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她慢慢走近榻邊,咬了咬唇,道:“殿下,您才十六,要是不想,可以再晚些時候的。”
殿下在她心目中,那本就是該高高立於雲端的聖潔之人。
雖然挽秋一直都清楚她們四人早晚要給太子侍寢,可真到了這一刻,她卻覺得自己配不上太子,不僅是自己,但凡是皇後娘娘安排的人,哪怕是已經被欽定的太子妃,與他行雲雨之事都是玷汙了他。
“不願意?”趙熙的目光染了些醉意,原本清潤的嗓音帶著微微的啞,格外的蕩人心神。
挽秋咽了咽口水,垂下眼睫,“殿下醉了,奴婢服侍您休息,明兒一早還有大朝會呢,夜已深,實在不宜過多操勞。”
她說完,去水房打了盆熱水端來,將毛巾浸濕,擰乾給他擦了擦臉。
淨麵期間,趙熙一直很安靜,半絲聲音也不曾發出。
等她把熱水端出去倒了將金盆安置在盆架上再回來,發現殿下一直看著自己。
挽秋頓時覺得心裡發怵,連話都說不利索,“殿……殿下,怎的這般看著我?”
“你既是母後特意安排來孤身邊伺候的人,為何不願?”
他似乎很是好奇,但詢問的時候並未著惱,並未覺得她的拒絕是冒犯了他的尊嚴,隻是單純地想知道答案,“心有所屬了?”
挽秋忙不迭搖頭,撲通一聲跪下去,隨即便紅了眼眶,“奴婢是粗鄙之人,怕汙了殿下。”
這話發自肺腑。
四個侍寢丫頭裡麵,隻有她能近太子的身,伺候太子的時間最長。
然而她跟外麵那些覬覦太子美貌時時刻刻想方設法爬床的不同。
陪伴太子的時間越久,她越覺得自己卑微。
殿下是優秀的,甚至是完美的。
她已經在潛意識裡將他當成了一種聖潔的信仰,今兒個晚上別說是自己,便是旁的女人,誰要是真給他開了蒙,挽秋都會覺得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