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戶的那個少婦迎接了闊別兩年歸來的丈夫,馬上就懷了孕,這種突然的想像,自己還認定是確實無疑的事實,而且這種類似必然的實感,突然不離開江口老人了。那女人與江口私通而生下的孩子,不會使人感到恥辱,也不會使人感到齷齪。實際上,老人感到應祝福她的妊娠與分娩。那女人體內孕育著新的生命。這些想像,使江口越發感到自己老矣。
然而,那個女人為什麼毫無隔閡和內疚,溫順地委身於自己呢?在江口老人近七十年的生涯中,好像還沒發生過這種事。 *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女人身上沒有娼婦的妖氣,也不輕狂。比起在這家躺在奇怪地熟睡不醒的少女身旁來,毋寧說江口與她在一起沒有負罪感。到了早晨,她俐落地趕緊返回小孩子所在的家,老人江口心滿意足地在床上目送著她離去。江口心想:這可能是自己與年輕女人交歡的最後一次了,她成了他難以忘懷的女人。那女人恐怕也不會忘記江口老人吧。彼此都不傷害對方,即使終生秘藏心底,兩人彼此也不會忘卻吧。
然而,此刻使老人想起神戶女人的,是這個見習的小姑娘——“睡美人”,這也是不可思議的。江口睜開眼睛,用手輕輕撫摩小姑娘的眼睫毛。姑娘顰蹙雙眉,把臉側了過去,張開了嘴唇。舌頭貼在下顎上,像鬱鬱不樂似的。這幼嫩的舌頭正中有一道可愛的溝,它吸引住江口老人。他窺視了姑娘張開的嘴。如果把姑娘的脖子勒住,這小舌頭會痙攣嗎?老人想起從前曾接觸過比這個姑娘更年輕的娼妓。江口沒有這方麵的興趣,但有時應邀做客,是人家給安排的。記得那小姑娘的舌頭又薄又細長,顯得很溼潤。江口覺得沒意思。街上傳來了大鼓聲和笛聲,聽起來很帶勁。好像是個節日廟會的夜晚。小姑娘眼角細長而清秀,一副倔強的神色,她對客人江口心不在焉卻又浮躁。
“是廟會吧。”江口說,“你想去趕廟會吧。”
“呀,您真瞭解情況嘛。是啊,我已經跟朋友約好了,可是又被叫到這兒來。”
“你隨便吧。”江口避開小姑娘溼潤而冰冷的舌頭。“我說你隨便好了,趕緊去吧……是敲響大鼓的那家神社吧。”
“可是,我會被這裡的老闆娘罵的。”
“不要緊,我會給你圓場。”
“是嗎,真的?”
“你多大了?”
“十四。”
姑娘對男人毫無羞恥感。對自己也沒有屈辱感和自暴自棄。傻乎乎的。她草草地裝扮的一下,就急匆匆地向街上舉辦的廟會走去。江口一邊抽煙,一邊聽大鼓、笛和攤販的吆喝聲,聽了好一陣子。
江口記不太清楚那個時候自己是多大年紀,就算已經到了毫不依戀地讓姑娘去參加廟會的年齡,也不是現在這樣的老人。今晚的這個姑娘要比那個姑娘大兩三歲吧,從肌體來看,要比那個姑娘更像個女人。首先,最大的不同是,她熟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