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段(1 / 3)

江口一動不動地待了一會兒。

“她會原諒我吧。作為我一生中的最後一個女人……”老人身後的黑姑娘似乎在搖動他。老人伸過手去探摸。那裡也與姑娘的[rǔ]房一樣。

“冷靜下來吧。聽著冬天的海浪而冷靜下來吧。”江口老人努力控製著自己的心潮。

老人尋思:“姑娘像被麻醉了似的熟睡了。人家讓她喝了毒物或烈性藥。”這是為了什麼呢?“難道不是為了金錢嗎?”

老人想到這裡就躊躇起來。即使他知道姑娘一個個都不一樣,但是如果敢於侵犯她,給她的一生帶來淒慘的悲哀、無法治癒的創傷,那麼這個姑娘一定會變吧。六十七歲的江口如果認為任何女人的身體都一樣,也未嘗不可。而且這個姑娘很順從,既無抗拒也無反映。與死屍不同的,隻是她有熱血和呼吸而已。不,到了明天,活生生的姑娘就會清醒過來,她與屍體有這麼大的差別嗎?但是姑娘沒有愛,沒有羞恥,也沒有戰栗。醒後隻留下怨恨和後悔。是哪個男子奪走了她的純潔?她自己也不知道。充其量隻知道是一個老人而已。姑娘恐怕連這點也不會告訴這家的那個女人吧。姑娘即使知道這個老人之家的禁戒遭到破壞了,她肯定也會隱瞞下去的。除了姑娘之外,任何人都不會知道,事情就了結了。溫柔姑娘的肌體把江口吸引住了。她自己這半邊的電毛毯的開關因為已被關掉了,大概因此而冷了的緣故吧,黑姑娘的裸體從老人身後拚命地推動著老人。她用一隻腳伸到白姑娘的腳處,把她也一起勾住了。毋寧說,江口覺得很滑稽,全身已筋疲力盡。他探找枕邊的安眠藥。他被夾在這兩個姑娘之間,手也不能自由動作。他把手掌搭在白姑娘的額頭上,一如往常,望著那白色的藥片。

“今天夜裡不吃藥試試看如何。”老人自言自語。今晚的安眠藥無疑會比往常的強一些。喝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會睡得不省人事。江口老人開始懷疑,這家的那些老人顧客果真都聽從這家女人的囑咐,老老實實地把藥喝下去嗎?但是,如果說有人不喝安眠藥,捨不得入睡的話,那麼他豈不是在老醜的基礎上顯得更加老醜了嗎?江口認為自己還不屬於這個行列的成員。今晚也把藥吃了。他想起自己說過:希望吃與熟睡姑娘用的一樣的藥。那女人回答說:“這種藥對老人很危險。”因此,他也就不強求了。

但是,所謂“危險”是不是指熟睡後死過去呢?江口雖然隻是一個地位平庸的老人,但畢竟是個人,有時難免會感到孤獨空虛,墜入寂寞厭世的深淵。在這家的這種地方,不是難得的死的場所嗎?與其勾起人們的好奇心,或招世人奚落,還不如死後留名呢,不是嗎?這樣死去,認識我的人定會大吃一驚的。雖然不知會給家屬帶來多麼大的傷害,比如像今晚那樣夾在兩個年輕姑娘中間睡死過去,難道不是就老殘之身的本願嗎?不,這樣不行。我的屍體一定會像富良老人那樣,從這家搬運到寒磣的溫泉旅館去,於是就會被當做服安眠藥自殺的人了。沒有遺囑,因而也不知道死因,人們準會認為老人因受不了晚年淒愴的無常而自行解決的。這家女人的那副冷笑的麵孔又浮現在他眼前。

“幹嗎做這種愚蠢的妄想。真晦氣。”

江口老人笑了。但這似乎不是明朗的笑。安眠藥已經開始起作用了。

“好,我還是把那個女人叫醒,跟她要與姑娘的一樣的藥來吧。”江口嘟喃說。但是那女人不可能給。再說江口懶得起身,也就算了。江口老人仰躺著,兩隻胳膊分別摟著兩個姑娘的脖頸。那脖頸一個是柔軟和馨香,一個是僵硬、脂肪過剩。老人體內湧起了某種東西。他望瞭望右邊和左邊的深紅色帷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