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了十幾年的輕功,踏水而行早已不在話下,所以在他繞到寒竹麵前之前,寒竹一點都沒有察覺。
正低著頭的寒竹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雪白的武靴,心想壞了,連忙訕笑著抬起頭,正對上長秋水一般的眼眸,瞬間有些窒息。
本來還淡笑著的長秋剛到寒竹近前,他胸腹上幾道血淋淋的抓痕就直入眼簾,雖不深但很寬,明顯不是被人所傷,何況這方圓百裏,也沒幾個人能傷得了寒竹。長秋掃了一眼寒竹額頭的細汗,轉而直直的盯著他的眼睛,冷冷的說道:“哥,你是不是又去獵熊了?”
寒竹最怕長秋,他一向是反對自己去與獸類搏鬥的,還總說猛獸尚蠢鈍不化,與它們交手再好的身手也難免被他們的混力所傷,人又不能與獸置氣,最後就是自討沒趣而已。而今天,他又去自討了,而且相當沒趣。看著長秋一臉陰沉,寒竹忙插科打諢:“可不是的!本以為它們餓了一冬沒什麼體力,卻還是被那雜碎抓了一把,肉都翻開了,不過長秋莫怕,我後來一劍把他挑了,已將遣人上山抬去了,回來直接送到廚房拆了,晚上就請師父,幹爹還有你吃燉熊掌!哈哈哈嗬嗬嗬嗬……咳咳。”寒竹這喋喋不休,長秋卻隻是看著他一言不發,到最後他終於撐不住了,心裏麵一根弦崩死了,隨時都會“啪”的一聲斷掉。
長秋性情本就沉斂,體態容貌又帶著翩翩淡薄之氣,難免不讓人覺得他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疏離,所以門中的人都心儀於他,卻也不敢太過親近,正和寒竹相反。不過從小和他形影不離的寒竹對他的情緒簡直了如指掌,倒不是說他有多能察顏觀色,隻是一種莫名的感覺罷了。比如此刻,他感覺到長秋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息,已經用意念把耳朵洗了百八十遍,做好了被長秋教育一番的準備,想來他這個兄長當得還真是越來越卑微了。
出乎意料的,長秋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輕輕把茶罐放在石桌上,拉起水白的衣擺,側身坐在了寒竹對麵。寒竹晃了個神愣在那裏,知道感覺到手裏的藥瓶被長秋拿了過去,手指相碰,涼涼輕點。
“你傷在這裏又不叫人,自己怎麼上藥?”長秋垂著眼,睫毛落成漂亮的影子。
“這不是怕你生氣嗎。”寒竹挺了挺上身,眼睛卻沒離開長秋的臉,隱隱看見他發間躲著的一朵小粉花,便伸出手輕取出來,還未等有下一步動作,長秋披在後背的長發就因為長秋的前傾刷拉滑下來幾大縷,經風一送,絲絲縷縷的掃到寒竹□的胸膛上,清涼似泉,很是舒服。
寒竹正一臉享受,長秋抬起頭有些無奈的說:“頭發怎麼也束不住,燭塵今天給我梳了很久還是掉下來了,要是進了你的傷口就不好了。”
寒竹輕笑道:“不妨事,我給你扶著就好了。”說罷暗將那朵小花捏在手心,伸出右手將長秋黑亮的發繞在手間把玩。
長秋也不理他,隻是專心的給他上藥。傷口一共有三道,看來這熊的確是體力尚缺,抓的還沒有太可怖,隻是春日本來就萬物蘇醒,熊的爪子又極不幹淨,外傷倒還好說,要是染了髒東西傷口潰爛就嚴重了。想到這裏,長秋皺了皺眉,又加大了藥粉的量,分明聽到頭上的寒竹猛的抽了口氣。
傷口清理好也上了藥,長秋又拿過幹淨的素布給寒竹包紮,習武之人受傷總是難免,再加上寒竹自小淘氣,他練就了一手包紮的好本領,除了蹴雪,他還沒見過誰包出來的比他好看。
繃帶繞著寒竹的身體向上包,長秋的手臂也不時的從寒竹的身後環過,每到這時寒竹都覺得兩人距離近的像是在擁抱,身體也忍不住的僵直起來。長秋很快發現了他的局促,嘴角微揚,發出輕輕的笑聲。寒竹頓時覺得很沒麵子,放開手裏的頭發轉而捏住長秋尖尖的下巴,佯怒道:“笑什麼。”
長秋沒回答,隻是微揚起頭,半眯著的眼睛看著他,滿臉寫著:明知故問。長秋本就生得極好看,現在這副挑釁的樣子竟被寒竹嗅出了挑逗的一位,臉不由自主的湊了過去,對著眼前懶懶垂著的睫毛輕輕吹了口氣,兩隻清涼的眼睛果然猛的閉上了,逗得寒竹哈哈大笑。
為了防止長秋拿自己的傷口出氣,寒竹剛要收手護住胸腹卻發現長秋根本沒有出手的意思,隻是輕輕的張開眼,仍舊半眯著,淡淡的看著自己。如此一來,寒竹的手隻是傻傻的保持著剛才的狀態,流連在長秋白皙的臉頰上,所及之處,溫潤如玉。
兩個人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麼,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呆在原地,似深似淺的凝視著對方,好像已經將靈魂放逐在洪荒之中,周極之外。
“林寒竹!聽廚房的小柴說你又去獵熊了!肯定受傷了吧!”隨著尖潤的女聲,一團紅色叮叮當當的走進幽篁苑,長秋快速眨了下眼睛,直起身子,轉頭去拿剪刀,包成這樣應該已經足夠了。寒竹反應慢了一拍,但很快也收回半空中的手,無處可放,便抓起了桌上的小罐子。琉璃蓋子流光溢彩,陽光下煞是好看。
“長秋也在啊,你們兩個怎麼都不應我?啊,林寒竹,你果然掛彩了!”紅衣姑娘已到了跟前,象征性的施了個禮,作勢就要去檢查寒竹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