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非用餘光瞥他,他就笑眯眯地問:“女兒紅?”

“你還想不想喝?”陸知非反問。

“想。”商四識趣地閉嘴了。

到了廚房裏,陸知非掀開泥封,倒了一點點讓商四先嚐嚐味道。

美人捧著美酒,商四哪有不捧場的道理,直接低頭就著陸知非手中的酒杯喝下。陸知非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手指有些微僵,可人已經湊上來了,他隻好傾斜酒杯喂給他。

然後,一個並不意外的吻,帶著酒味貼上他的嘴唇。

這次商四收斂多了,隔了一會兒就放開他,從背後抱著他的腰,下巴擱在他肩上,看他準備果盤。陸知非卻是有點暈乎乎的,因為托商四的福,他覺得那杯酒有一小半都進了他的肚子。

偏偏商四還這麼親昵地抱著他,直把微醺的酒氣送進他的口鼻,連耳朵裏都癢癢的。

於是當他端著果盤和商四再回到院子裏的時候,臉還有點紅。陸庭芳瞧見了,聞到若有似無的酒氣,忍不住笑著說:“知非也長大了,愛喝酒了。我猜猜,酒量一定比你父親好吧?”

“他不能喝嗎?”陸知非問。

陸庭芳點頭,伸出一根手指,然後彎曲,“半杯。”

這時,太白太黑忽然指著院牆,大喊起來,“啊!獸獸!”

陸知非順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就見簷角上那隻神獸坐在他家院牆上,抬起一隻爪子抗議,“什麼獸獸!我是押魚,押魚!”

小胖子“哼唧”一聲,衝他做鬼臉,“獸獸,就是獸獸!”

押魚跳下院牆來,繞著他倆踱步,“你們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小胖子立刻慫了,“陸陸救命!”

陸知非哭笑不得地過去,“他跟你們鬧著玩兒呢。”

押魚哼哼,不予置評。不過他忽然又疑惑起來,繞著陸知非走了兩圈,說:“咦?你不是他啊?你們長得有點不一樣。”

陸知非會意,“你認識我父親?”

押魚也明白過來,“那是你爹啊,我就說呢……啊,我想起來了,那個人是死了,我想想,是昨天死的呢?還是去年死的?”

押魚的記憶力讓人無力吐槽,不過他提起的事情更讓陸知非在意,“我父親死的時候,你也在?”

“是啊。”押魚搖晃著石頭腦袋,好像想把記憶搖晃得更清晰一點似的,“我記得那天天氣特別好,哦不對,是特別不好,哎喲不管它好不好了,反正那天下了一場太陽雨,特別討厭你知道嗎?太陽還掛著呢就給我下雨……”

押魚講了一大堆有的沒的,最後才好不容易講到正題上來,“反正,那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我就打了個盹兒,你爹就躺在院子裏不動了。那樹葉,嘩啦啦地落啊,像下金子雨似的,樹枝都快禿了……”

聽他這麼一說,陸知非好像模模糊糊記起點什麼。

陸廷安死的時候,他還太小,不記事。但如果是一場金黃色的雨,或許他曾經看到過。

從他臥室的房間裏,透過格子窗望出去,恰好能看見那一樹繁茂。金黃色的大雨,漂亮得不像人間的景象。

躺在地上的人,永遠地斂去了生息,年輕的麵孔上帶著病色,有遺憾,也有安詳,然後這所有的一切,都被無邊的落葉掩蓋。

悄無聲息的,一場金黃色的葬禮,就這樣完成了。

“知非。”陸庭芳的一生呼喊,把陸知非從神遊中拉了回來。

他轉頭,就聽陸庭芳問:“這次回來待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