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虛脫感和乏力感已經消失,他睜開眼,動身準備起床。這時,敏銳的感官卻捕捉到空氣中的異樣。他聞到女人身上的體香,很清新,夾雜一絲若有似無的甜味。
轉過頭,便看見阮念初的臉。
她側著臉,腮幫壓著交疊的手臂,左臉的頰肉被擠得嘟起,唇微張,睡得正沉。他視線往上移,姑娘烏黑的長發散在枕間,有幾縷還被他壓在後腦勺底下。兩人之間的姿態,堪稱親昵。
厲騰目光定在那張臉上。
不知是藥效的原因,還是其它,他忽然想起那日夜裏,姑娘被熱水蒸汽籠罩著的纖白脊背,小腰,還有忽然側過身時的旖旎風景……
渾身氣血往腦子裏翻湧,他擰眉,猛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動作太大拉扯到腹部的傷口,血滲出來,他咬牙悶哼了聲。
這番動靜,自然吵醒了阮念初。
她打了個哈欠支起身,揉揉眼,睡眸惺忪,“你醒了?”
厲騰沒答話,麵色冷峻地盯著她,眼神清明,絲毫不見昨天晚上的脆弱病容。
阮念初昨晚守到大半夜,還沒怎麼睡醒,大腦卡殼,竟伸手就去摸他的額頭。對麵明顯僵了瞬,但並沒有躲開。
她試了試溫度,又拿另一隻手試自己的,點頭,語氣裏的喜悅顯而易見,“看來阿新婆婆的藥沒過期。你燒已經退了。”
厲騰拂開她的手,淡淡的,“謝了。”
“……不客氣。你也幫過我好幾次,當報答了。”她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隻好扯唇角,擠出笑容掩飾。
對話隻進行了一回合,便陷入冷場。
半刻,厲騰下床站起來,赤著上身走到櫃子邊,拎起個籮筐,從裏頭扯出一件黑色背心套上。餘光看見她呆站在床邊。
他回頭,瞥了眼床邊的椅子,“你昨天晚上就那麼睡的?”
阮念初點點頭。
厲騰把昨天脫下的黑t撿起來,一看,上頭汗和血凝成了硬塊兒,已經不能再穿,便揉成一團隨手丟進垃圾桶。聽不出什麼語氣:“我占了床,你可以去阿新那兒睡。沒必要這麼委屈自己。”
聞言,阮念初沒有答話。她不是想委屈自己。他昨晚高燒不退,救人救到底,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在這裏守著。
穿好衣服,厲騰扭頭走向門口。
她一愣,“你要出去?”
他動作頓了下,沒想到她會有這麼一問,“嗯。”
阮念初簡直有點不可思議,蹙眉道:“你腰上那麼長一條傷,起碼得靜養半個月才能走動吧。”
這次,厲騰回身看向她,勾了勾嘴角,眼底卻一如既往的冷,“你當這兒太平盛世?”
“……”她被堵得沒了話,看著他依舊蒼白的唇色,無言。
數秒後,他收回視線,拉開房門出去了,隻撂下一個背影和四個漢字,“別管閑事。”
*
阿新婆婆記掛厲騰的傷勢,晚飯的時候,專程給他多熬了一碗雞湯。隻可惜,等厲騰回來的時候,雞湯已經涼透。
他倒是不介意,冷飯配涼湯,吃得點滴不剩。
阮念初坐在窗台前,把枯死的稻花一根一根扔進垃圾桶,隨口道,“看得出來,阿新婆婆是個很好的人。”
厲騰看了眼那些被扔掉的花穗,不動聲色,故意無視她的弦外之音,“是挺好的。”
阮念初轉頭看他,笑了下,“那她為什麼會和你們待在一起?”
“奇怪?”
“很奇怪。”她不隱瞞,並且不帶丁點惡意,實事求是地說:“阿新是好人,你們是壞人。”
厲騰沒答話。須臾起身,當著她的麵,毫不避諱地脫下了上衣,拿出一包被搗碎的草藥渣子,扣上腹部的傷口。她臉微紅,移開目光看別處,支吾道,“……下次你要脫衣服的話,能不能提前說一聲,或者背對我?”
真是個野蠻人。
厲騰應得漫不經心,“之前一個人過慣了。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