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聽著很有歧義。但他說這話的神態,冷淡而平靜,實在沒辦法讓人產生任何聯想。阮念初撫了撫額。
隨後聽見旁邊問了句:“你覺得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
阮念初略思考,答道:“好人心地善良,壞人心狠手辣。”
厲騰笑了下。
她抿唇,“你笑什麼?”
他背靠牆站定,點燃一根煙叼嘴裏,掏出隨身帶著的傘刀和一綹磨砂紙,一下一下地磨,眯了眯眼睛,“阿新也殺過人。”
“……”阮念初眸光驀的驚跳。
“被殺的人糟蹋了阿新的閨女。那閨女已經快嫁人了,出事以後,第三天就跳了河。”厲騰語氣很淡,須臾,撩起眼皮看她,“有時候是非善惡沒那麼分明。有的人做壞事,是身不由己。”
話說完,屋子裏便陷入數秒鍾的寂靜。
她定定地看著他,忽然問道:“那你也是麼。”
“……”厲騰磨刀的動作驟然頓住,側頭看她,眸光精銳研判,像能看透人心底。
阮念初不躲不閃,硬著頭皮跟他對視。
半刻,他移開眼,繼續磨自己手裏的刀,忽然彎唇,扯出個意味不明的笑來,“看你護照上的信息,好像才剛滿十九。小姑娘,等哪天出去了,把這兒的所有事都忘幹淨。大好青春,別留下太深的陰影。”
出去?她倒是做夢都想,可真的能麼?阮念初眸光黯下來,聳肩,語氣裏自嘲交織沉重,“但願,承你吉言,真有能出去的那天吧。”
厲騰垂眸,手指刮了下鋒利的刀刃。
一室隻餘靜默。
那時,不知怎麼的,阮念初隱約覺得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
chapter 08
應該是在說胡話。這是阮念初聽見厲騰那句話後的第一個念頭。
接觸數日,能看出他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人,她不認為,自己的笑容能美到讓一座冰山開口讚美。更何況,她好像從沒對他笑過吧。
剛才她笑了麼?記不清了。
阮念初一邊給厲騰擦胳膊,一邊認真回憶,她琢磨著問厲騰些什麼,但抬眸一看,他已眉頭深鎖呼吸均勻,睡著了。
她動作下意識地便更加輕柔。
擦完,她又把毛巾重新清洗一遍,擰成半幹,小心翼翼敷到他額頭上,最後給他蓋上被子。剛做完這一切,一陣腳步聲便從屋外傳來。
阮念初回頭,見是阿新婆婆。
婆婆手裏端著一杯熱水,和一顆白色的膠囊藥丸,用高棉語說:“我記得我屋裏還有一些退燒藥,找了半天,總算讓我找著了。”邊說邊遞給她,“快,喂給他吃了吧。”
阮念初大概猜到她的意思,接過退燒藥,用高棉語說了句“謝謝”,然後又跟阿新婆婆比劃出幾個動作,說,“很晚了。婆婆,您先回去睡覺吧。”
婆婆有點猶豫,半刻才點頭,指指昏睡的厲騰,又指指自己屋子的方向。
阮念初衝她笑了下,“知道了。有事的話,我會找你幫忙的。”
阿新婆婆這才轉身離去。
腳步聲漸遠,阮念初關上門,拿著退燒藥折返回床邊,推了推床上的人,低聲喊:“醒醒,醒醒。”
厲騰此時正陷在半夢半醒之間,頭痛欲裂,眉緊擰,好半晌才緩慢睜開眼。一張小巧幹淨的臉進入視野,皮膚很白,輪廓秀氣,眼睛大而烏亮,嘴唇是淺淺的粉色,典型的南方姑娘長相。
他沒吭聲,隻是盯著她,血絲遍布的眸中寫滿不耐和冷淡。
阮念初道:“阿新婆婆給你找了退燒藥,吃了藥再睡。”
“……”厲騰視線下移,掃過她手裏的熱水杯和藥丸,靜了靜,手往後撐試著坐起來,下頷緊繃。阮念初眼看他腹部的傷口又要開裂,她皺起眉,放下水杯和藥扶住他胳膊,用力往上抬。
厲騰拿餘光瞥她一眼,“藥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