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好在何處,高泓不言,明月更不會問。
正廳走一遭,明月被陸怡帶回了住的小屋。他屢次想偷問豫王的態度,可他陸怡神情輕鬆,又並未對自己有所指示,更無懲罰,心道或許已經沒有大礙。畢竟在這些方麵,明月心思單純,不懂分毫皇家錯綜複雜的關係,隻道自己救了皇子殿下一次,豫王不會責備。
此後數日,他和從前一樣訓練、休息,得了空便把自己關在房中嚐試入定。
習武於他像是解脫,也像發泄,平日規矩多了,隻有在這種時刻才能難得地體會到一點自由——明月是不渴求自由的,這個詞太奢侈,他連自我都沒有。
但若是給他一個機會……
明月睜開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一個月過後,明月在校場與慕容贇過招。少年身形靈巧,幾十個回合後抓住空隙,長劍指向慕容贇咽喉,堪堪停在咫尺的距離。
在旁觀戰陸怡叫了聲好。
暗色衣裳的王府侍衛匆匆趕來,在陸怡耳邊說了什麼,那青年頓時拉長了一張臉,幹咳幾聲,咽回全部笑意:“賀蘭,過來!”
劍尖一抖,閃過片刻雪一樣的白光,明月還劍入鞘,朝慕容贇潦草地一鞠躬,隨後跑到了陸怡身邊。他站定,瀑布似的黑色長發束成一把,沒平時編發那般正式,再加上滿臉大汗,雙頰微紅,陰差陽錯脫去蒼白,顯出與年紀相符的活力來。
陸怡上下打量他一番:“去換身衣服,擦把臉,王爺叫你去正廳。”
明月心中疑惑,卻不敢怠慢,應了之後依言照做。
催促他的侍衛前後腳跟著,等他剛係好腰帶便拎著人腳不沾地前往正廳。明月疑惑更甚,卻詭異地一點也不慌張。
此後想起,他總以為是人有所感,知道來的不是什麼壞人——可也不是好人。
正廳氣氛愉快,春日明麗,舞姬身著鮮豔衣裙,一把楊柳細腰格外好看。周遭圍了幾個穿甲的武士嚴陣以待,最上首原本是高泓的位置,這天卻換了個人坐。
明月方才站定就被那侍衛按著脖子跪下,他甚至來不及看清客人是誰,便逼著自己收回目光,呆楞地盯著地毯邊緣花紋。
侍衛幹咳一聲提醒他不得忘了規矩,明月立刻額頭貼地:“王爺。”
高泓不理會,轉頭說話時語氣和藹:“殿下看看,是他麼?”
心裏猛地“咯噔”一聲,明月方才盤算過來龍去脈,下一刻便聽見了那個聲音:“他不抬起頭,孤怎麼看呀。”
高泓轉向他,肅然道:“賀蘭,你抬起頭給殿下看看。”
明月茫然極了,他的動作完全無需自己控製,那侍衛即刻掐著下巴令他抬著頭。可他記著以前的教訓,沒有直視那少年。
腳步聲很輕,自上而下地靠近他,明月垂著眼,一雙靴子踩住了自己的影子,目光仍是卑微地垂著。
周遭舞姬翩躚依舊,人影在地毯上繞出一朵花似的好看。可貴客很不滿意,被衣裙一掃,霎時發難:“沒眼力見的東西,都給孤滾出去!”
高泓不失時機清了清嗓子,廳中舞姬停下,恭順地魚貫而出。
“鬆開他。”少年的聲音雖還帶著孩子氣,已有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尊貴。
侍衛連忙垂著手退到一旁。
明月喉嚨癢,強忍著不敢有失禮之處,剛想著如何隱晦地咳兩聲,眼前忽然闖入一張臉,把他嚇得咳嗽全縮回了嗓子裏,差點往後一仰。